雷涛谢过他,把听筒贴在耳朵上,熟悉的声音响起:“往西走五公里,然后折向北,再走七公里。二十分钟内见不到你们,交易取消。”绑匪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蓝筱问。
“走吧。”雷涛再次感谢服务员,拉着蓝筱跑出大堂回到停车场。他从车里取下导航仪搜索了一番,只可惜在电子地图上,指定的地点是一片空白。
时间不等人,雷涛上车将里程表清零,一路向西开。当里程表的计数跳到五公里时,他果然看到前方不到一百米处有一条向北延伸的岔路。蓝筱帮他再次将计数清零。雷涛拐上坑坑洼洼,显然多年没有修整的柏油路。路边没有路灯,他只好打开大灯,放慢速度。
路越来越不好走。三四公里后,路基两旁的树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夜风中瑟瑟起伏的大片农田。难怪地图上找不到这里,雷涛心里暗暗叫苦,被叫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根本就是求救无门。滕一鸣说得对,自己是病得不轻该吃药了,有那么多可以抽身的机会却假装看不见,一步步地被牵着鼻子来到这般进退两难的田地。
如今想这些没用,雷涛最担心的并非梅东元和祁向君的性命,而是自己和蓝筱没带武器也没有练过功夫,面对劫匪能不能全身而退。他晃了晃脑袋,想甩掉恐怖的幻想。不能心虚,不能犹豫,输人不输阵啊!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一定得带着蓝筱安全地撤出来,屏风或者别人的脑袋能否保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是什么地方?”蓝筱看着窗外如鬼影般晃动,发出瘆人的沙沙声的庄稼地,紧紧地抓住雷涛的胳膊,“我觉得不对劲。他把咱们叫到这种地方,会不会没安好心?”
“那怎么办?”雷涛反问她,“来都来了。你不想救梅老师和祁先生啦?”他心里明白她说得对,只是担心自己表现出紧张害怕会让蓝筱更加魂不守舍。
“我当然想救他们。”蓝筱涨红了脸,“但是万一他不讲信用呢?”
“你会开车吧?”雷涛问。
“会,怎么了?”
“那好,一会儿见到绑匪,我出面和他谈。”雷涛说,“如果发现情况不对,你带着屏风只管逃跑。开车回城里报警。”
“你让我自己逃跑?”蓝筱忧心忡忡。
“对方讲信用,交出梅老师他们最好。”雷涛安慰他,“但是现在不清楚绑匪是什么情况。不管怎么样,咱们得有一个人逃出来报警。”他握住蓝筱的手,“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慌。”蓝筱认真地点头。
七公里的路很快就走完了,视野可见的范围内仍然是大片农田。雷涛停下车但不敢熄火,怀疑绑匪是不是又在耍他们。这时,不远处的一点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们下车观望,原来在玉米地中有一座小房子,可能是农户看守庄稼时的落脚点。灯光从农舍的窗户透出来,好像浩瀚海洋中的一处不起眼的灯塔。
“是……那里吗?”蓝筱问雷涛。
“走,过去看看。”他们手拉手踏上田埂,小心地避开随意伸展的玉米叶子,免得被锋利的叶片划伤脸。一路走到农舍紧闭的门前,雷涛支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好像听到屋里传来几声模糊的声响但被玉米叶子摩挲的声音盖住,分辨不出是什么。
“有人吗?”蓝筱奓着胆子喊了一声。屋里响起沉闷的几声回应。雷涛这次听清楚了,应该是什么东西撞击木头的声响。绑匪什么意思?要不要进去?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在犹豫不决之际,雷涛敏锐地觉察到背后有脚步声响。他条件反射地回头,被已经窜到自己身前,戴着滑雪面罩狞笑的劫匪惊得失声喊起来。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阵剧痛从脖颈处传来,雷涛一声痛呼的同时顿时全身无力,倒在地上。他听到电火花的噼啪声和身边蓝筱的尖叫,两个身影扭打几下,随即又是身体倒地的闷响。
这下全完了,雷涛绝望地想。被电击枪击中的他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全身的肌肉关节都已经摆脱了大脑的指挥,彻底动弹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绑匪抱起瘫软无力的蓝筱,走进农舍。雷涛奋力想挣扎却只是枉然。混蛋啊!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谁来救救我们!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却毫无用处。不多时,对方折返回来,抓住他的腿将他也拖进屋里。
农舍里积着厚厚的灰尘,被沉重的脚步激起一片粉尘。干瘪的玉米棒子和枯叶散落四处,看样子是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雷涛无力地歪着头,终于明白刚才的敲击声从何而来——头上流着鲜血,嘴上缠着胶带,被五花大绑在墙边一架破床上的祁向君缩着身体,惊恐地看着他们被扔在一旁。
劫匪嘟囔了几句什么,转身走出了农舍。雷涛听见铁链锁门的声音。祁向君挣扎向他发出含糊的哀号。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雷涛只能在心中祈祷电击的作用赶紧消失,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很快,他听到另一种让他恐惧的声音。
火,没错,是火!农舍被点燃,火苗舔舐木屋的噼啪声在静夜中肆虐。不到一分钟,雷涛嗅到了刺鼻的烟味。祁向君激烈地蠕动着,可惜他被捆得太紧,挣扎既帮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
周围很快热了起来,动弹不得的雷涛真切地体会到等待生命走向终结时揪心的恐惧,但此时强烈的求生欲望在毫无知觉的躯体中显得这样软弱无力。他曾经在无聊时替自己想过无数悲壮的死法,却从没想过遭遇这样的结局。我不想死啊,救命!只可惜没有神祇能听到雷涛发自心里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