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与后皆穿着精美华贵的礼服,一个龙章凤姿,一个雍容华贵,并肩一站,端的宛若仙人。
大殿里,左右两侧各摆了三排食案,宫人们鱼贯而入,在案上摆满珍馐美酒。入宫赴宴的大臣和王族世家,皆携家眷拜过巫王巫后,才敢按品阶坐到自己的席位上。
因为下雪的缘故,各家的公子小姐们都穿着新制的棉袄,颜色鲜亮,做工精致,面料上或绣着云纹,或刺着福字,挤在一起很是喜庆。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中,殿外冲进来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眉眼清秀,神色张扬,通身罩在一件大紫色的织锦斗篷里,头戴紫金冠,腰系紫玉带,脚蹬一双紫色的貂皮靴,说不出的贵气逼人,活生生一个小仙童下凡。
不消说,便是今夜鲥鱼宴的主角,文时侯巫子玉了。
一群内侍气喘吁吁的跟上来,紧密的护在巫子玉身后及两侧,生怕他摔了磕了。
巫王冷峻的面容终于露出笑意,招了招手,叫巫子玉过去御座那边。
巫子玉随随便便的行了个礼,便笑嘻嘻的缠到巫王身边撒娇,不知讲了个什么笑话,惹得巫王和巫后齐声笑了起来。
“王上。”巫子玉攀在巫王腿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指着左首一案道:“待会儿开宴,子玉想坐离王上最近的位置。”
声音软糯糯的,满是讨好。
晏婴侍候在一旁,正给文时侯抓点心,闻言,眉心一跳。
殿中诸人似乎也跟着静默了一瞬,只见巫王随意睨了眼那食案,吩咐:“晏婴,把世子和文时侯的食案调换一下。”
巫后嘴角的笑意,凝滞了一瞬,便继续端庄美丽的笑了起来,风姿仪态,无可挑剔。
晏婴应命,连忙组织内侍去搬起两个食案,调换位置。
于是,殿内重新恢复了热闹喜庆。也无人注意到,殿门外,站着一个七八岁的黑衣少年,正靠着廊柱吹雪。
等里面忙活完了,他才若无其事的走进大殿,同巫王、巫后行过礼,在调换完毕的食案后坐下了。
晏婴打眼一看,这位小殿下,已经换了身干净的黑袍。虽然款式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在满殿鲜亮喜庆的貂裘、斗篷与棉袄中,这么件单薄的黑袍,依旧是独树一帜,格外扎眼。
很快,大殿里年纪相仿的王族子弟和世家公子都围到文时侯的案边,去恭维他那身耀目的紫色貂皮衣和巫王赏赐的小玩意。
那黑衣少年却始终默默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对邻桌的喧嚣不闻不问,俨然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殿下对棋谱感兴趣?”
见秘密被撞破,黑衣少年迅速把偷偷带来的棋谱藏回袖中,抬头,只见一个身穿淡黄锦衣的少年,正挑着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你是何人?”
他冷冷问。俊美的小脸上,略有警惕。
锦衣少年十分自来熟的在他案边坐下,左右一顾,从怀中掏出一本秘籍状的东西,眼角一勾:“这是我从南山寺老僧那儿搞来的,围棋大师韩春子绝笔之作,前朝孤本,只此一份。”
黑衣少年眼睛骤然一亮,旋即发现不妥,立刻又沉下脸,并不接。
“殿下,你这么不赏脸,让我很没面子呐。”锦衣少年悠悠牢骚,一面翻着那本棋谱,在其中一页停下,直摇头道:“这珍珑棋局,我研究了两日都没搞明白,真是让人头疼。”
黑衣少年虽绷着小脸,一副闲人勿近的表情,可毕竟孩子心性,哪里禁得住他如此引诱,忍不住悄悄往棋谱上扫了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如何?我没骗殿下罢。”锦衣少年得意的挑了挑那双凤目。
“嗯。”黑衣少年含糊的应了声,手已按在那页棋谱上,痴迷的看了起来。直到宴会开始了,都浑然不觉。
“小畜生,你不坐在自己席位上,缠着殿下做什么?”
一声呵斥骤然传来,打断了神游天外的两人。
锦衣少年本是歪歪斜斜的坐着,一听这声音,立刻规规矩矩的坐正,小心的答道:“回父亲,孩儿是看殿下也对围棋感兴趣,近日新得了一本棋谱,便想着与殿下讨教一二。”
“住口!”来人似乎怒气更盛,骂道:“你是什么身份,殿下是什么身份,也敢如此僭越!还不快回去,你自己不知上进也就罢了,休要连累了殿下。”
九辰皱了皱眉,抬头一看,是个面皮白皙的中年男子,穿一身紫色蟒服,腰间配一条紫玉带,儒雅斯文。
旁边立刻有臣僚悄悄劝道:“左相快息怒。这可是文时侯的生日宴,要是给王上看到就不好了。”
原来是左相南央。
“你别骂他了。是我想看棋谱,才请他坐过来的。”九辰道,眼睛始终不离棋谱。
南央却不领情:“殿下不必替这小畜生开脱,回府后,臣自会严加管教。”
九辰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那锦衣少年却抢先一步道:“孩儿知错。孩儿这就回自己的席上。”
起身走时,却把那本棋谱留了下来,悄悄冲九辰眨了眨眼睛。
九辰一怔,只听那锦衣少年迅速说了句:“我叫南隽。”便规规矩矩的跟着他父亲一道入席了。
接下来,便是宴会的例行环节。
巫王起头,亲自给文时侯念了段生辰贺词,满殿的文武百官纷纷附和,变着花样的把文时侯夸得天花乱坠,而后便轮流着到御案前去给巫王和文时侯敬酒。
文时侯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小屁孩,哪里能喝酒,自然是巫王巫后代饮,百官少不了又是一番溜须拍马。
九辰带着其余王族子弟一道敬完酒,便默默在殿中搜罗了一圈吃的,把各种口味的鲥鱼都尝了遍,又给自己盛了碗鲜美的鱼汤,才心满意足的坐回到案后,偷偷翻看藏在案下的、南隽刚送的那本棋谱。
“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