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天把她桎梏住,最后想了想, 往她头上按了一把。
白琅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把面具取了。”她说。
夜行天没有回应,他侧身看了一眼萧索的墓碑,白琅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还不如不见。
这样假装姜月昭已经死了, 夜行天是另一个人,那该多简单。
“你把面具取了!”白琅抬高了声音,语气中甚至略带厉色。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这种口气说过话了,上一次还是因为姜月昭在年选杀人。
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愤怒,她微微颤抖着,咬唇的时候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
“莫咬了,都咬出血了……”
夜行天取下了面具,面具之下是她十五年来最熟悉的脸。他眼神平静,像风雪中飘摇不灭的明灯,难以捉摸且难以企及。白琅哭得更厉害了,就是这副面孔,狭目薄唇,戾气未尽,一蹙眉就让人想拔腿逃跑。
步态,神色,连说话的语气,都能让她回忆一千个一万个细节。
她更用力地咬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夜行天掐着她下巴迫使她抬头,然后用指节擦过她嘴唇,沾上一点她的血,送入自己口中。
“别咬了,听见没?”
有点不耐烦,但更多还是无奈,很平常的训斥口吻。
这口吻反而让白琅更没法好好听话,她开始试着冲开夜行天的真气束缚。本来谕主对器应该有绝对优势,像她之前就可以轻易冲破风央的真气,但是夜行天的真气与她同根同源,又比她强势太多,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突破口。
“言言……”白琅哽咽着说,“至少不能在白言霜墓前杀她。”
白言霜就是为她死的,现在夜行天在他墓前杀了言言,实在太过嘲讽。
夜行天语气平淡:“还有呢?”
白琅怔了怔:“还有?”
夜行天嘴角略带笑意,只是眼神寒冷而清醒:“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他在“夜行天”和“姜月昭”两个角色之间的转换没有任何滞碍。白琅沉默下去,她和夜行天本来就是对立面,没有资格要求他做任何事情。他有自己的谕主,而且忠心耿耿。他奉命追查执剑人近二十年,挑遍仙魔剑修大能,皆为生死之战,刀山火海走到现在,没有理由因为她一句话就放弃。
白琅冷静下来,不咬嘴唇了。
可她唇下留着的艳红色还是让人无端产生施虐欲。
夜行天皱紧眉,忽然低头凑过去,轻咬在她下唇的伤口上。白琅发出半声惊呼,伸手推了他一把,但是反被他按住,紧贴在胸口。
他在吮噬伤口,力道越来越大,舌尖细致地尝着她的血,然后撬开她唇齿,将带有铁锈味的液体反喂回去。这样一点点还不满足。他感觉到白琅的挣扎,直接咬破她舌尖,唇齿间瞬间充满血和对抗的疯狂,吻得又艳丽又颓丧。
白琅没能挣脱他的桎梏,反倒在情急之下冲开了他的真气,直接往他胸口拍了一掌。
这样的力道当然不足以给他带来伤害。
他放开白琅,缓了缓气息,平静地告诉她:“这也是在你父亲墓前。”
他重新戴上恶鬼面具,所有神色掩去,变回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白琅攥紧手,屈辱感和羞恼感一齐翻涌,让她不知所措。是,夜行天敬重白言霜,但不代表他就是白言霜那种会为其他人着想的人。他不曾考虑道德,因为不义才是他制胜的关键。
“这是最后一次了。”
夜行天看了一眼被他禁锢住的言言,身影消失不见。
此后,于情于理,都不该再有怜意。
白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朝言言走去,想为她解开束缚。
这时候一道剑光破空,斩断无形的妙通五行术真气,散作细密光点。白琅一开始以为是折流的剑光,但后来细看却发现不是,折流的光芒更加辉煌壮丽,而这道剑光悄无声息,冥冥窃窃,让人心生寒意。
言言神色一亮,语调婉转地喊道:“琢玉。”
白琅觉得心里聚积这么久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琢玉的身影出现在言言旁边,用来凝聚剑光的不是什么仙剑神兵,而是那把连法宝都称不上的折扇。他还穿着那身毫无特色的青衫,若是再撑一把油纸伞走过断桥雨巷,就跟话本小说里那些书生形象没有任何区别了。
他展扇微笑,语气温和:“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白琅发现他视线落在自己嘴唇上,立刻抬手挡住,心中那股熊熊怒火不知道该从何处喷发。
琢玉朝她走来,折扇拨开她的手,轻点了一下她唇上的伤口:“击钟人的天权有三个阶段,禁法禁器禁权,看似极强,其实破绽极大。”
他给白琅带来的压迫感远远超过击钟人的力量压制。
感觉就像被他强行下了一局指导棋。
白琅不敢妄动,只能垂眸回答:“其权敌我不分,三段递增,先手无效。”
琢玉用言言当饵,看了一轮击钟人的天权,白琅只能说是蹭他的局围观了一下。
首先,第一击禁法的时候夜行天自己的道法也会被禁,可见“止戈”是针对所有人的。其次,钟在敲响第三下之前,白琅的映镜能力都依然有效,也就是击钟人的权发挥作用需要一段时间,并不是立即生效,而这段时间里已经足够其他谕主用权做很多事情了。最重要的是先后手的问题,白琅觉得这个权估计不能先手使用,否则夜行天不会等言言拔出北方神剑再祭上青铜钟。
“前两个对了,后面那个不准确。”琢玉拿开扇子,微展,边缘有一点血色唇印,他笑起来,“你要往深处想,为什么先手会无效。因为他的权需要指定一个进攻行为为目标,如果用于先手,敌方什么进攻行为都没有,他就没有目标,也无法释放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