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手机有人接听了,王玉兰带着哭腔骂道:“凌儿,你作死啊!”
“是马凌的家长么?”对方竟然是个男的。
王玉兰心慌了:“我闺女呢?”
“我是刑警支队的,马凌在医大附院抢救,你们快点过来吧。”
马国庆心头剧震,拿了车钥匙和钱包带着王玉兰打着手电下楼,从车棚里推出女儿的嘉陵600,像年轻时候那样载着王玉兰直奔医院。
夜幕下的街头,老公安驾驶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劲风吹起他花白的头发,泪水模糊了双眼,但此刻他不能哭,必须撑起家庭的重担。
来到医院,楼下停着几辆警车,几个男子在花坛附近抽着烟,黑暗中烟头一明一按,他们都穿着夹克衫牛仔裤运动鞋,背着单肩包,马国庆搭眼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便衣刑警,掏出警官证走过去询问,果然是刑警支队的人,便衣们带他上了楼,王玉兰看到手术室的字样就差点晕过去。
医生给马凌下了病危通知书,说她伤势极其严重,很不乐观。
“请你们救救她,她才二十四岁啊。”马国庆老泪纵横,差点给医生跪下。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好言安慰一番,进了手术室。
马国庆向刑警打听消息,对方看他是同行,便告诉他你女儿参与了枪战,死了好几个人,开了几十枪,省厅领导都惊动了,又涉枪又出人命,肯定升级为省厅督办的大案要案。
“还有谁参与?”马国庆敏锐地意识到这事儿肯定和刘汉东这个惹祸精脱不开干系。
“现场五六个人,具体情况不清楚。”刑警很懂得保密意识,不该说的绝不透露。
马国庆仰天长叹,这是作的什么孽啊,倒霉事都摊在自家了。
不知不觉,东方破晓,天亮了。
……
警方连夜办案,经过弹道比对和手枪上的指纹分析,在资深刑警的分析下还原了当时的场景,詹子羽开枪打伤了刘汉东,又被刘汉东击中重伤,魏炜浩是被瘸子张宗伟用土造步枪打死的,辛晓婉身上的子弹是詹子羽枪里发射的,马凌腹部刺伤是张宗伟所为,而张宗伟的死因就复杂一些,身上有旧伤,又中了三颗子弹,但最终致命的还是心脏位置的两刀。
死者张宗伟,去年出狱,职业不明,号称近江第一狠,刚从江北警方监视下逃脱,名列追逃名单。
一号伤者刘汉东,退伍军人,解聘特警,他的事迹不用说了,近江最近两年的风云人物。
二号伤者辛晓婉,重庆籍,二十七岁,无前科,据查是前市长金沐尘包养的二奶。
三号伤者马凌,近江籍,二十四岁,无前科,公交系统职工,公安子弟。
所有涉案枪支都是黑枪,包括魏炜浩所用的六四式手枪也不是法院配发的,而是一把枪号磨掉的失窃枪支,根据弹道比对,应该是三年前铁路公安处丢失的一把警务用枪。
这些材料立刻送到詹树森案头,老局长戴起眼镜仔细阅读,顿时觉得不妥,詹子羽不是刑警,而且在停职审查阶段,拿着黑枪在荒郊野外烂尾楼和人驳火,这算怎么档子事儿?
还有魏炜浩,他又不是刑警,只是法院的法警,拿着铁路公安处丢的手枪半夜里乱窜,说是办案谁也不信啊。
“案情相当复杂,一定要慎之又慎。”詹局长下了指示。
手下人心领神会,根本不需要老领导点拨,都是办了多年案子的神探了,处理这事儿不跟玩儿似的,先捂盖子对外保密,等风声过去,把罪名往死的伤的头上一扣就行了,詹子羽因公负伤,魏炜浩壮烈牺牲,这才是主旋律。
至于开枪打伤詹子羽的刘汉东,这人是肯定留不得了,非法持枪、故意杀人,办他一个死刑妥妥的。
至于怎么罗织犯罪经过,这就是技术活儿了,不是一朝一夕能想出来的,毕竟要面对检察院和法院,还要经得起历史的考验,马虎不得。
……
江北,家里出事之后,水芹就借住在亲戚家,早晨五点钟她就起来了,一晚上噩梦连连,根本没睡好,而且今天还要去看守所送衣服被褥。
人家告诉水芹,看守所生活条件很差,物价奇贵,而且还有牢头狱霸躲猫猫什么的,必须砸钱送礼,才能保证亲属在里面不吃苦头。
天气渐渐转凉,水芹拿了一条被子,几件衣服,取了三千块钱,想想觉得不够,又多拿了两千,背着铺盖卷搭乘公共汽车赶往江北市桃林看守所。
到了看守所才知道,根本不让探视,衣物可以转交,现金直接存进犯人的账户就行,可以在看守所的超市购物使用,当然价格和外面天差地别,一包红梅都能卖到一百元。
水芹不懂这些规矩,和前来送东西的其他家属聊起来,人家告诉她,像这种杀了两个人的重罪,不是死刑就是死缓。
“办案民警告诉我,这应该属于正当防卫。”水芹说。
对方唾沫星子横飞道:“公安说的又不算数,法院判的才是真的,这种事儿多了去了……”
忽然手机响了,水芹急忙出去接电话,竟然是办案的韩光打来的。
“刘汉东出事了,在近江医大附院正在抢救,情况不太乐观,你们家属做个心理准备吧,最好能来个人处理一下。”
水芹有种肝肠寸断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当初听到刘汉东父亲牺牲的消息时如出一辙。
第七十六章 纪委接管
男人和儿子都出了事,水芹感到自己的世界里天都塌了,她一个五十多岁的家庭妇女平时接触的都是平头百姓,关键时刻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思来想去还是却找前公公刘骁勇。
水芹买了二斤水果来到滨河小区刘骁勇的家,敲门后无人应答,在门口等了半个钟头才见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人家从外面回来。
“爸。”水芹喊了一声,眼泪就出来了。
“小芹来了,进屋坐,先喝口水。有事慢慢说。”刘骁勇拿出钥匙开门,虽然水芹改嫁了,但他们仍是一家人,经常走动往来。
水芹边说边哭,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连说家里遭难,实在没办法才来来惊动老人家。
刘骁勇到底是打过仗的老将军,遇到这样的大事毫不慌乱,沉吟片刻说贺坚的事儿不急,先管东东受伤的事情,说着给大儿子打了个电话,让他们一家人立刻过来,有重要事情商量。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大伯家一点没耽误,不到半小时就全来了,大伯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爸,您想好卖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