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切的混乱都是值得的。
一个高官的生命或许不能简单地和一个平民的生命衡量轻重。
但一个人的生命与一个城的生命之轻重,显而易见!
江南这一日中,所发生的并不全部都是混乱之事,当日正午,以摩尼教和归元山庄为首的正派武林人士,相邀着前往混乱最严重的几大城池,帮助人手紧缺的官府弹压制造混乱之辈。
合作之初,武林人士与官衙官丁各自戒备,总以为对方不怀好意;但当他们同心协力地处理了好几桩厉害事物之后,由武定帝颁布的限武令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消失了作用,再到后来,这些致力于帮助官衙帮助百姓的江湖人士,已经出入府衙无有限制,更得到了本就熟悉他们的江南百姓的由衷感激。
这一日里,萧见深便站于高处,将所有的混乱都收入眼底。
当天光乍破的时候,红日自他肩背绽放;当天幕暗垂的时候,星月落于他的肩背。
然后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雄黄酒的分发已经完成,官衙终于抽出人手去平息点燃在城池中的火焰。这一扑灭又是整整的半日时光。
当这整整一天半的时间结束,当所有的一切本该都向好处发展,当一场大祸已经消弭于开端的时候。
第一个行尸走肉者,在琴江城附近的仙桃村出现。
而此村之前也喝过雄黄酒。
消息错误,雄黄酒无有用处,所有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白费了也并不可惜。
唯独可怕的是,春蝉蛊已开始宛若江河席卷之势席卷这江南之百姓,滔天浩劫,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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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见深去找傅听欢了。
他在相同的地方找到了傅听欢。
他此来唯一的目的,便是问傅听欢究竟是在骗他,还是傅听欢也已被释天教骗了。
他来的时候,傅听欢正坐在桌边小酌。
酒是红的。红得像唇,红得像血。
萧见深在见到傅听欢之前,本想问傅听欢许多关于春蝉蛊和释天教的事情。
但在见到了傅听欢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竟已经没有什么好询问的了。
若傅听欢真的被骗,他此时不会如此悠闲。
若傅听欢没有被骗……
那么,就是傅听欢在骗他。
萧见深沉得住气。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让他沉不住气——他本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沉不住气。
但当意识到傅听欢可能欺骗他的时候,他坐到傅听欢面前的时候,掩在袖中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他于是沉默了片刻,等那丝缠绕在他手上的颤抖渐渐消退之后,方才询问傅听欢:“为什么?”
傅听欢一杯一杯的喝酒。
相较于萧见深,他的手很稳,他的动作很缓,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不带着任何情绪波动那样徐徐说出来的: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陛下不是见到了一切吗?”
“我在问春蝉蛊的事情。”萧见深又道。
“我也在说春蝉蛊的事情。”傅听欢笑道。
“你和释天教一起,在春蝉蛊一事上骗了我?”萧见深第三次问。
“我和释天教一起,在春蝉蛊一事上骗了你。”傅听欢第三次说。
于是萧见深就在这倏忽之间感到了说之不出的荒凉。
他已知一件事的答案,却抱持着最后的希望。
他抱持着最后的希望,再三再四地询问同一个问题。
而后一遍遍地听见他已知却不想知道的答案。
“傅听欢……”他说,“你做了这些事情,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你就真的确定,我不会将你——斩于剑下吗?”
傅听欢喝完了壶中的酒。
他只给了萧见深一个字。
“请。”
萧见深取出了破日剑。
破日剑架在了傅听欢脖颈之上,在那修长的脖颈之上拉出了一道血痕。
他只需要再加一点力道,利刃就能割破血肉、划开气管……然后所有的恩怨情仇,俱都随着生命的凋谢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