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发生了一件天下哗然的事。
东楚尽数退兵,并且东楚太子楚千浚不知所踪,只留下几个亲信带着一份太子的书函及东楚陛下的诏书。
东楚交权于丰城,并由丰城副城主丰牧亲自接手。
消息一出,四方震惊。
包括尚在大凌准备去尘王府参加尘王婚礼的南宫寒接到消息都愣在了当场。
拿起手中的信函,看向旁边坐着的齐佑,“咱们收到的消息,是假的几率有多大?”
见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问出这话,齐佑嘴角抽了抽,“家主,南宫家的消息从未出过错,何况是事关东楚的事。”
“那……那也就是说这是真的?”
“家主,您方才已看过太子殿下的着人送来的辞别信。”意思是太子殿下自己都送来辞别信了,那还能有假。
南宫寒默,在收到刚刚南宫家的信函前,他只以为是楚千浚和他开玩笑的。却没想到竟是真的,那既是这样,楚千浚早年还折腾个什么劲?还费尽心思的弄到大凌的边防布阵图,不是毛病么?
诚然,楚千浚对凌嘉采的别样心思,便是作为他好友的南宫寒都是不知晓的。
“罢了,这些事本家主也不管了,本家主让你查的事可有消息了?”
齐佑看他,见他确实没有担心的意思,才道:“是,已探到那人如今便在凌城。”
“可知如今人具体在何处?”
“不知,但这几日凌城中也只有修王府进过一个不寻常的女子。”
南宫寒眼睛一亮,“你是说……”
齐佑点头:“只是猜测。”
接到亭俞传来消息的时候,沐桦祁正坐着阜修赶来的马车去尘王府的路上。
接过马车外亭原递过来的消息,看过后震惊之余将其递给旁边的阜修,“你看看。”
阜修接过,看完倒是很淡定,“确实很让人意外。”
“且不说这丰城如何在一夕之间便能让东楚主动让权,难道这丰城也有称霸天下的心思?”那岂非就是说阿九,也就是丰玄有这个心思?若真如此,往后少不得要敌对,然她实则并不想与丰玄为敌。
不念过往的情分,单就她欠着丰玄一条命这点,她也不想与他为敌。
恩尚未报,便要敌对,也不是她的作风。
阜修看着她,语气有些意味不明,“你很担心?说来,你好似与丰城城主相识。”
“事实上我与丰玄不止相识这么简单。”
阜修只看着她,好似有些紧张。
“你也莫要如此,我与丰玄的纠葛有些复杂,说相识,也能算相识,但实则并没有那么熟。”
“不熟?”阜修语意不明。
“也不是,总归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但我还欠着他一条命,这确实事实。”与丰玄相熟的是原主,不是她,实则欠着他一条命的也是原主,而不是她。但到底若非当初丰玄救过原主一命,也不会有现在的她,然这个话她却是不能对阜修说的。
“你欠他一条命?你是这么认为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阜修说话的口气有些奇怪。
“嗯,早年若非他舍命相救,也不会有现在的我。算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倒是没想到丰城这么早便下手。听闻东楚太子楚千浚是个野心极大之人,然却又为何这般不声不响的消失?说来也奇怪,今早我才收到消息说凌嘉采也消失了,照理说毒药虽厉害,却不会这么快使人丧命才是。难道凌嘉采还真是消失了?同东楚太子一道失去踪迹,难不成这二人是私奔去了?”
阜修嘴角一抽,“或许。”会这么将这两人同时失踪联系在一起还敢想到“私奔”的,这世间恐也只有她这一人了。
“罢了,不管如何东楚落到丰城手里总归是好的,丰玄能将丰城治理得如此之好,想来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人,东楚在他手里,百姓也能免了战乱之苦。当然,往后若真如此,少不得会与咱们敌对。”
且到时候再说吧。
“也不一定,若有人能还天下一个太平,我也乐见其成。”
沐桦祁诧异的看他,遂又了然。
是了,阜修如今做这些,可不是他想做什么天下霸主,他不过是想还天下一太平盛世而已。若有人做这件事,他又何故费这个心力?
“对了,你府中的姑娘呢?”
阜修看着她,觉得她这副样子有些难得,虽语气平平看似随意一问,但他听得出来她是对他接下来的回答极感兴趣。
“阿祁这是吃醋了?”
没好气的噔他一眼,“不说算了。”
见她欲要生气,阜修忙坐过来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握着,揉了揉她纤细的手指,“好了,有人开始查到修王府,她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今日一早我便着人将她送回去了。”
“查到修王府?什么意思?”
阜修轻叹,觉得这姑娘也委实理智了些,上一瞬尚还有些小情绪,不过一句话的时间便恢复正常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转瞬又想到,若她不是这般,他又岂会对她一再上心。
“嗯,南宫世家的人,不知怎地竟查到修王府来了,下面的人传来消息,南宫寒好似对师妹的身份颇为好奇。”
“南宫寒?”还真意外,她还以为是那些个忌惮阜修的人,没想到竟是南宫寒这个只做生意的世家家主。“知道他的目的吗?”
阜修摇头,“尚且不知。”遂安慰的捏了捏她的手指,“不用忧心,不过一个南宫寒,本王并不在意。”将她揽过来靠在自己肩头。
沐桦祁也随他,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诚如阜修所言,不过一个南宫寒而已,尚成不了威胁,她会问,不过是好奇他的目的而已。
南宫寒这个人,可不像个想当霸主的,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到尘王府的时候,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只等新娘的轿辇。
作为即将过门的修王妃,沐桦祁自是坐到阜修身边。刚一坐下,就对上一双凤眸。
遖阳遖子虞,那个有着绝美容颜的虞公主。却不是在意她为何这般看着自己,而是看着她那张未着面纱的脸想到水玉昨日说过的话。
修王府里那位女子比这虞公主尚要美上三分,那该是怎样的容貌?
而遖子虞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一时也有些愣愣然。她不过近日来听过许多关于这位沐桦二小姐的传闻,又见那个大名鼎鼎的修王殿下待她如此不同而多看她几眼,那她作何盯着自己发呆?
“阿祁?阿祁?”
听到阜修的声音,沐桦祁才回过神,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她觉着,一再对一个未曾谋面且阜修还言明无关紧要的人这般介意,她怕是魔怔了。
“怎么了?”
“你刚刚在看什么这么认真,我叫你几声听不到?”
“啊,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看着和遖阳那个虞公主的有些像,不由多看了两眼。”无疑,这是她胡诌,但胡诌过后再细看他们二人的眼睛,还真的很像。
阜修一顿,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见他这般,沐桦祁突然想到之前见到遖子舒和遖子虞时,他曾说过与他们有旧。当时未作细想,如今这么随意一提,再细看,阜修与遖阳这两位,都有些像。
难道……
阜修看着她,嘴角多了一抹苦涩的笑,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一时心口有些闷闷的,无疑,她是不喜欢阜修如此的。“你别多想,我乱说的。”
阜修却说:“阿祁的洞察力果然非同凡响,这么小的细节都能留意到。”
沐桦祁意外的同时干笑两声。意外他竟真的与他们有关系,干笑的则是对于他的夸赞有些受之有愧,之前她还真未注意过这个问题,适才不过随意扯的借口,却没想到歪打正着。
沐桦苀和凌嘉尘的大婚进行的很顺利,并未发生什么意外。
只是后来回去的路上,阜修告诉她,他还有一个名字,遖子楚,遖阳那个自小便养在遖阳早年丧夫的长公主膝下的二皇子,亦是遖阳先皇后之子。
阜修竟是这样一个身份,沐桦祁说不惊讶是假的。她想过许多种阜修会有的身份,或是出自某个隐世大家族,或是出自某个皇室,总归身份不会简单。却独独没想过他会是遖阳的那个自小病弱的二皇子遖子楚。
但单就遖子舒和遖子虞看到他都认不出来看,她想不到也情有可原。毕竟亲生的弟弟妹妹都不认识他。
看了看左手腕上的紫玉镯,道:“如此说来,你口中的母亲便是遖阳长公主?”
阜修点头。
“听说这个镯子是早年时你母亲的好友所赠,那你可知是哪位好友?”
“不知,我第一次到长公主府见到母亲时,这个镯子就戴在她手上了。你为何会这般问?”
“没事,随便问问。对了,那如此说,你阜修的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了?”
阜修轻笑着摇头,“不是,遖子楚是名,阜修是母亲为我取的字,在遖阳只有她一人会这么唤我,所以比起遖子楚,我更希望你喊我阜修。”
不知为何,素来脸皮都是身外物的沐桦祁,此刻竟没来由的红了红脸。
见状,阜修轻笑出声。
沐桦祁脸更红了,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定。他让她喊他的字,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再不是只知他出身神秘却不知出处,也再不用担心往后若他不再是大凌国的修王殿下而突然消失后寻不到他。
至于他是大凌的阜修还是遖阳的遖子楚,她并不关心。
沐桦苀出嫁三日需回门,在她回门前一日,沐桦翩来祁连院寻她。
告诉她凌嘉柏认她做了义妹,并以柏王义妹的身份与王御史家联姻。至此,沐桦翩和王家王浩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
沐桦翩来告诉她时这件事已结束,她想凌嘉柏之所以会如此匆忙且在事后才让她知道,怕是担心她会不同意。毕竟,她和凌嘉柏都知道,她并不喜欢欠人人情。
沐桦翩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托了二姐姐的福,否则以她从未与柏王殿下有任何交情来看,柏王何以要如此帮她。再则那时柏王还特地嘱咐她莫要在事前告知她二姐姐,她哪里还有不懂。
她不傻,知道自己是二姐姐在沐桦府唯一的牵挂。柏王殿下的用意她也知晓,既然有人能帮她,又能减少二姐姐的麻烦,她又有何不乐意的。
陛下素来待柏王便不同,怕是除了太子,最得陛下心的皇子便是柏王殿下。做他的义妹,虽说只是他柏王个人的义妹,身份却是比她沐桦家庶女要更能配得上王家些,虽说王家并不在意她的身份,但能让人少些闲话总是好的。
沐桦祁听完沐桦翩的话,只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个凌嘉柏还真是,且就当她欠他一回吧。
第二日,沐桦苀回门。沐桦祁并未到前厅去,却在祁连院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凌嘉尘会踏进她的祁连院且还是在他陪沐桦苀回门的日子里,沐桦祁当真没想到。
凌嘉尘来时,沐桦祁正独自一人在月桂树下品茶研究棋局。
“二小姐好兴致。”
沐桦祁将视线从棋局中收回,抬眼看他,“尘王殿下不在前厅陪着大姐姐,到我这小院来有何贵干?”
“听二小姐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吃醋。”
沐桦祁一顿,被恶心到了。眼睛微眯,有些许怒意,“尘王是还没睡醒?说什么梦话?”
凌嘉尘却并不为她不善的语气所动,径自走到她跟前,垂首看她,“从前没发现,二小姐竟也是个俏佳人。”
沐桦祁觉得,凌嘉尘这厮估计是吃错药了。
“凌嘉尘,你没病吧?有病就得吃药,到本姑娘这里来发什么疯?”
凌嘉尘却不生气,想到自大婚开始他便时不时的会想起她来,他就一阵烦躁,不过没关系,她尚未和阜修大婚,而过了今日,她与阜修,便再无可能。
她本就是他的未婚妻,既对她念念不忘,那便再抢回来就是。
若沐桦祁知道他心中所想,还不知得多恶心。
“祁妹妹莫气,本王此番前来,是给你一个选择来了。那修王能有如今的地位,不过是因为父皇的看重而已,若父皇不在了,阜修便不会再是大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修王殿下,而本王,却永远是大凌名正言顺的皇族。”
“哦?所以呢?”
“所以,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放弃修王选择本王,待他日本王登上大位,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何?”
“呵,凌嘉尘,说你有病你还不信,放弃阜修选择你,你算什么东西?”沐桦祁目光一厉,已然动了杀念。
可笑凌嘉尘竟半点未曾察觉。
至此,沐桦祁才知道从前还真是她高看他了。
她如此不给面子,凌嘉尘的脸色也不好看,“沐桦祁,你别给脸不要脸,本王来找你是给你面子。”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抚她的脸。
面色一冷,沐桦祁起身闪退两步,袖中白云缎飞射而出,直直朝凌嘉尘喉咙击去,因着力道过大,凌嘉尘直接飞起来撞到对面的月桂树落到地上,吐了一口血。所有一切不过眨眼间。
好半晌才恢复过来的凌嘉尘,喉咙再次被白云缎缠上,她却并未将人甩出去,而是直直提起来,让他离地面有半步的距离。
“凌嘉尘,你好大的狗胆!”随手一挥,再被甩到数丈开外。
好久好久才惊恐的看向她,“你……你……”
“怎么?当真以为我好欺负?本不想这么早就了结你,你竟还敢找上门来,凭你,也敢与阜修相比?你的脸可真大!”
凌嘉尘哪还敢气愤,满心满眼只剩惊恐。他知道她会些武,却未曾想竟如此厉害。“你……你骗本王!”
“凌嘉尘,说你脸大你还不承认,骗你?凭你也配?哦,你不来惹本姑娘,本姑娘险些忘了要去找你讨回一条命呢。”
“你……”
“很意外是不是?很意外事情过去八年我还能查到真相是么?八年前,你可是险些要了我一条命,你应该没忘吧?”
“你怎么知道?是,是沐桦苀告诉你的!”语气是何其的肯定。
沐桦祁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他竟怀疑沐桦苀,真是白搭了沐桦苀的那一颗真心啊。“只以为你是个脸大,却没想到你竟还是个不要脸的。本来还想着念在沐桦苀的面上暂且让你多活些时日,如今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阿祁,怎么了?”语落人已落到她身边。
看到突然从墙外跃进的阜修,凌嘉尘瞪大了眼睛。刚刚阜修的速度,快得他只看到一道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