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没有摘下面纱,也可以轻易猜出面纱之下该是有一张何等出挑的脸。
三界之内无人有能力强迫夙恒做任何事,而那位女仙正在做的事,只可能是出自他的意愿。
我伸手扶着乌木长柱,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那红衣女仙移步过来,举足处翩然若步步绽开盛放的莲,身姿更是说不出的单薄曼妙,那是袅袅扶柳般的绰约窈窕。
她立定在我面前,声音也极为悦耳动听道:“你就是慕挽?”
我的指尖抵在长柱的雕纹上,喉咙涩疼得厉害,轻声回答她的话:“你又是谁?”
她笑得宛若银铃,抬步靠近几分,精巧难描的美目定定看着我:“嗯,我是真正嫁给冥君的人,你说我是谁?”
我感到胃里有些恶心,却明白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吐出来。
静了半刻,我抬头看向夙恒,低声问他:“既然在天界有了中意的女仙,为什么还想娶我?”
夙恒闻言终于站起身来,他缓步走到我面前,抬手揽过那曼妙天女,语声淡淡地对我道:“不让她知道我预备成婚,她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我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却发现并没有眼泪可以哭出来,只是心口有割裂般的钝痛,让我难受得像是要碎掉。
广坤殿内安静且空旷,我无力地扶着乌木柱,感到冷汗划过额头。
红衣女仙又倾身挨近了些,双眼眨也不眨地打量我,隔了半晌方才低声道:“这只狐狸精长得可真漂亮……”
她拉开脸上的面纱,松手后面纱飘落在地,目光倏尔下移,接着停在我的胸前,“啧啧,身材也好的没话说…….”
尔后,她拉着夙恒的手,眉眼弯如勾月,两颊浅生梨涡,压低了声音缓缓道:“纤腰长腿,肤白胜玉……可是除了这些,你还可以拿什么和我争呢?”
我哑着嗓子答道:“我不想和你争。”
红衣女仙微微挑起眉梢,眼角余光跟着瞥了过来,“因为知道自己争不过我,只是空有一副表相么?自知之明倒也算是可圈可点之处,冥君对我的情谊之深,你自然是难以知晓。”
我茫然看着殿前,窗外晨色正好,心里却空了一半,我抬手搭上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道:“爱欲莫甚于色,凡人说以色事人,色衰则爱迟,可我到死都容色不改……”
我睁开双眼,轻声添了一句:“也抵不过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殿外春.景明媚,繁花成片叠开,我摘下头上的嫁冠,蹲下来极轻地放在地上,扶着长柱站起身,全身冰凉地看向夙恒,“我记得从前曾经和你说过,假如有朝一日你喜欢上了别人,我一定不会纠缠你……你既然无意于我,我还有什么好争的。”
我转过身踉跄向前走,手松开长柱后,才觉得双脚轻.浮无力,“只愿君上燕尔新欢,并蒂莲华。”
没走到三步,暗红衣袖下的手揽在了我的腰上。
我顿在原地,轻声道:“放手。”
他闻言却搂得更紧了些。
我伸手去掰他的指头,“我这么笨,想不通关于你的事,你现在放手,我还能活下去。”
夙恒却在我耳边嗓音低沉道:“挽挽,你自己转过来。”
他松开手后,我侧身向后看去,怔然半晌,确定自己当真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君上。
我呆然立在原地,而那个站在乌木长柱边的夙恒却是微侧了脸,淡淡开口道:“没想到我一把年纪,还要装成自己的儿子骗小姑娘。”
我脑中空茫了半刻,方才哑声问道:“至轩冥君?”
至轩冥君闻声抬起手,掌中幻化出解开障眼法的咒诀。
他一身暗红长衣,容形挺拔俊朗,和夙恒大概有七分相像。
至轩冥君身边的红衣女仙明眸光辉流转,笑涡浅浅同我道:“原本再高深的障眼法都只对凡人有效,可是至轩和夙恒足有七分相似,再加上他年纪大了法力也很深厚……”
她顿了一下,含笑道:“骗你还是不难。”
我怔怔地望着她,语声空浮地问道:“思尔神女?”
云气缭绕蒸腾间,思尔神女红纱长裙浅动,她仙姿摇曳地走过来,看着夙恒道:“我和你父亲联手布的虚幻结界,你破的比我预料中还要快得多。”
她说完这句话,又转过脸看我,“我嫁给至轩之后,素来极少对外露面,虽说你是第一次见我……也该叫我母后才对。”
我站在原地不出声。
夙恒揽我入怀,我忍不住贴紧了他,眼泪沾湿他的衣襟,又不敢哭出声来。
至轩冥君轻咳一声,走到思尔神女的身后,揽着她的肩对夙恒说:“好好待你的冥后。”
思尔神女应声道:“我原本只是想看看这只九尾狐的心性,结果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我侧过脸将她望着,她即刻瞬移过来,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脸颊,轻声赞叹道:“真是吹弹可破手感极佳……”
我把脸埋进夙恒怀里,不让她再碰一下。
“本想参加你们的婚典……”思尔神女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只怕给这只小狐狸留下了阴影,我和你父君还是立刻就走吧......”
我呆了一瞬,抬起头看着她,思尔神女浅笑嫣嫣,复又道了一句:“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骗。”
她微扬唇角,跟着继续道:“我妹妹的女儿在十八层炼狱里即将历劫完成,就在半个时辰以后,我和至轩赶着过去……代她重伤闭关的母亲帮她一把。”
我靠在夙恒的怀里答了一声好。
思尔神女临走前,又对夙恒道:“放心,绝不会有下一次……”
“还好挽挽没事。”静了半晌的夙恒忽而低声道:“她怀孕还不到半个月。”
思尔神女脚下一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