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龙只对大自然的冷热温度怎么伤害她有一些心得, 但是魔兽的还没有见识过。何况他被召唤过来的时候,贝莉儿已经一龙鳞把那条蛇的头都割了半边。在他看来, 她当然不需要他帮忙救助,不止是喝过了龙血, 还有她曾经的丰功伟绩:只要她有事先准备, 她一个人做陷阱就可以干掉一群魔兽!一条蛇算个蛋蛋!她叫他是为了当苦力,显而易见, 她能杀魔兽, 但是扛不回家。

现在他把蛇丢了,玛利多诺多尔解释说:“没有想太多……”他已经变回了美艳的人形,正正经经地穿着衣服坐在那儿,美艳的脸和美艳的头发, 看起来很是愧疚, 别着脸都不敢看她。贝莉儿……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一身尴尬后怕的冷汗。“哈哈哈哈没关系,没带回来就不吃好了。”

抖着手摸摸龙的头发,张开手大方地说:“抱抱?”他眨眼看了看她,凑过来抱抱。

两个各怀鬼胎地抱着, 蹭蹭脖子, 看一眼天上的月亮, 悄悄松口气,彼此都以为自己成功瞒过了对方。

贝莉儿腿肚子转完筋, 然后就满肚子更重要的切身相关。“玛多,那个龙血……怎么回事?”她捡着说了点碰到那条独角蟒蛇时候的奇异,重点表示“我偶然路过看见突然特别热血沸腾于是做了个陷阱把它干掉了,但还是有哪里很奇怪”。玛利多诺多尔抱着她认真地听着,完了表示:“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喂血给人类。”他让她等一下:“我看看传承记忆。”

于龙来说,传承记忆与其是份记忆,还不如说是个自带的图书馆。从远古以来无数头巨龙传下的珍贵的经验,不仅珍贵,而且庞大,庞大到以龙的强大灵魂也不能随意加载,cpu会烧掉的。通常他们如果遇上什么不懂的事,可以在脑海里按关键词查查资料库,看有什么答疑解惑。或者没事干的时候趴在那里读读小说,看电影也能看过去几百年。

但这当然很耗精力,喂血的时候又很急,他怕她马上就要死掉了,没仔细查。这个时候就有一点愧疚,赶紧抱着他的小花给她查急救。对贝莉儿来说也不过就是等了几分钟的事情,然后听见龙说:“啊,喝完血的三个月内都应该密切观察……”

咦?

“防止……能量太大,爆体……”

诶??

“如果顺利吸收,应该加强锻炼,记录和适应增加的能力……”

啊???

“新生的龙血者也会有几率被血影响狂躁,容易在战斗中被挑衅而失去控制……”

惊不下去了。贝莉儿面无表情地伸出双手一扯玛利多诺多尔的双颊,把他扯成个大饼脸。“玛多你真的确定你还要说下去吗?”龙简直坐立难安:“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莉莉。”

那时玛利多诺多尔自己也很虚弱,再说……对人类还不是那么关心,喂了她血救活她,除此之外会有什么后遗症,他根本不在乎。再后面,贝莉儿一直很健康越来越好,每天跑跑跳跳向他报告越来越强大的身体,龙哪里还会想得起来去查缺补漏?他真以为喝完血了就万事大吉。

贝莉儿还能怎么办噜,三个月和死神擦肩而过,观察的保质期都过半年了,哪里怪得到龙。她笑起来地继续搓他的脸:“玛多你这个大笨蛋大笨蛋。”假意板着脸恼怒的怪一下:又很轻快地说:“没关系,我知道那个时候,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可是他还是救了她呢。明明是她擅自跑到山上捉住他,又是抱又是压各种得寸进尺,啊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超丢脸,可他一点都不计较。光是想到龙的美好就一点气都生不起来,怎么可能生他的气呢?他根本就没有对不起她。

贝莉儿心里暖暖的,认真地学着他的习惯,用自己的脸贴一贴他,龙的肌肤冰凉光滑,月光下仿佛有莹莹的光,像玉石和画像,而不像她拥抱着的龙。她喟叹的说:“所以更要谢谢玛多愿意救我。玛多是超级大好龙。”

而玛利多诺多尔沉默下来。“……我一点也不好。”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他又自私又卑劣,什么保护也没有办法给她,他本不应该受她这样的亲昵。……可他又舍不得放开她,只为了一己之私,只为了她说“我想要玛多”。他无论如何放不了手。

她什么宝石也不要,她只要他。他仅仅只是想到都觉得浑身快乐的战栗,因自身被如此贪婪地索取着。他又觉得有很多很多的难过,他想要全身心地回报这份贪婪,然而他知道外面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无论如何,就算他抓着她不肯放手,他至少应该将这些告诉她。

“我一点都不好。”他重复,看着人类的脸。天真的小花,白嫩嫩的小花,她当然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疑惑地看着他。

玛利多诺多尔在月光下将法师塔与红龙的事都告诉给了贝莉儿。他们并肩坐在小溪边,月光明亮,星空浩瀚,有晚风在花的香气里徐徐吹来,日子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安宁而祥和。而她坐在他身边,沉默地听他讲他们相遇前的事。

这很艰难,要玛利多诺多尔回想那些过去的屈辱,屈辱前有多么快乐的经历,破裂后就更加地痛彻心扉。银龙与红龙等待了那么多年,从他们认识开始,在龙岛上追逐着,憧憬和向往,期盼着一起游历人类大陆。然而一千年的愿望他们只走到一半,之后珍贵的记忆便戛然而止,贸然地接受了一个不知名的人的邀请,在宴席上的酒和火里,血腥和阴谋带着人类恶毒的笑意在燃烧。

他们被关进地牢折磨,他们的忍耐和谋划和逃跑。他的轻信,他的怯懦,他的放弃和他的躲藏,玛利多诺多尔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那天的夕阳,在冬天时有一瞬间他因为爱情忘记了这份痛苦,然而再鲜明地回来的时候痛苦一点也没有褪色。不,它更加尖锐而让他难过得喘不过气来。火一样的夕阳下,红龙咆哮着,永不畏惧地在战斗。

是谁扔下他最好的朋友呢?缩起翅膀像丧家之犬,逃向仅有他可进入的庇护所。最后他不得不将这份被折断的尊严双手奉到他追求的花朵面前,将自己最肮脏软弱的一面全数展示给她看。

或许他应该死去,换杜维因活下来。每说一个字,龙的胸口都被割上血淋淋的一刀,高傲的灵魂钻心剜骨地灼烧。“莉莉应该知道。”玛利多诺多尔并不看她地说。“如果去人类世界……你会遇上什么。”

他的美丽只是一种欺骗,欺骗人类被迷惑,欺骗她上钩。而人皮下藏着的是连他也无法直视的自己。玛利多诺多尔憎恨这样的自己。

他重复着说,像是反复告诉她和自己,他有多么不值得信任和付以微笑:“……我一点也不好。”

贝莉儿沉默了很久,然后她的第一句话是:“……啊。”平淡而叹息,只是感慨的一个词语。啊。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当初见面,他那样恨她的原因。

贝莉儿撇过头看着龙。他第一次没有看她,只是将头别着,用银色的头发对着她。明明每次他感受到她的视线,都会将那双美丽的银眸投过来,目光等待又柔软。

贝莉儿站起来,绕一个弯,走到龙的面前。他没有再扭过头躲避,只是低着脸,执意不将目光对上她。人类强行地把龙的脸捧起来,银发在夜空中落下,黑眼睛对上银眼睛。他曾经说过喜欢看她的眼睛,她从来没有说过,她也喜欢看他的眼睛。

或许事情总是旁观者清。“玛多,”贝莉儿认真地告诉他:“如果是你的朋友坐在这里,他会和你说一样的话。”

“他会和你一样难过,一样痛苦,一样后悔,一样怀疑,为什么留下的不是他。”她注视着那双银眼睛,美丽的眼睛,尖锐的竖眸不知不觉每一次看她都变得……再也不锋利了,只是个萌萌的小尖尖,眨眼的时候那么可爱,可爱得她想抚摸。银眼睛看着她,龙说:“我知道。”

他当然都知道,道理都很明白。如果是杜维因在这里,他可能比他还疯地去寻仇,玛利多诺多尔到处杀人爬上帝国通缉榜大部分时候只是一句气话——除非他知道这样做有用。而如果是杜维因,他估计早就四处放火,烧掉半个帝国。

玛利多诺多尔只是不能原谅自己。被丢下的是杜维因,杜维因毫无负担地留在了那片夕阳里,而活着安全的玛利多诺多尔,每一次呼吸都在为此痛苦,被负罪感和悔恨折磨。

人类叹息着抱住了他,搂着他的脖子,用最亲密的姿势贴近他畏缩的躲避。“可是玛多救了我啊。”她将脸埋在他的头发里,在他的耳边说:“如果留下的是杜……”她犹豫了一下,龙闷闷地在她脖子里提醒:“杜维因。”

“杜维因。”她轻快地说:“杜维因没准就不会救我啦,我就老老实实地死掉了。而要是没有我,玛多,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他不知道,她告诉他。“那就没有魔晶了,杜维因说不定在这里睡一万年都没办法醒过来。一万年后会怎么样呢?估计仇家都死光了,后代都死光了,刨坟都刨不出家谱,到时候,玛多你想想,他去哪里给你报仇?”

玛利多诺多尔在她的头发里沉默,而她在他的头发里畅想未来。“你们这么笨,怎么想得到去人类世界买魔晶?啊啊,是不是要一个龙在这里气死?”她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贝莉儿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几滴热热的水滴滴到她脖子上。龙抱紧了她,闷闷地说:“杜维因会气死的。”

“玛多不会对不对?玛多比他聪明善良多了,对吧?玛多还救了我呢,没有我你要怎么办啊?”她笑着说。

不是杜维因而是玛利多诺多尔,不是杜维因而是贝莉儿。从那片如火的夕阳开始,从银龙打开了空间标点来到落日山脉开始,他们的命运从分离又交叉的那一瞬间起就注定不同了。杜维因永远不会遇见贝莉儿,永远不会救起穿越来的濒死的她。他救了她,然后她救了他,少一个环节都不会有如今的样子。她微笑地说:“玛利多诺多尔,我感谢命运,我遇见的是你。”

她第一次那样流畅地,毫无窒碍,叫出他的名字,仿佛在心里已经唤过了一千遍一万遍。后脖子上滴下的雨,像是瀑流,冲得她也泪如雨下。龙问:“……莉莉不害怕吗?和我一起走的话,会遇见危险。”

就算这么说他也不会放开她,无论如何不会放开她。或许他只是期盼着能听见这样的话,这样的在一起。他曾经不害怕,他宁可死都有要做的事。但他现在因为有了她而害怕,害怕自己死了,挡不住奔向她的豺狼。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杜维因的留下不是他的错。什么都明白,明白自己的痛苦只是在自我惩罚。他只是想要她对他说这样的话——

“我有一点怕……”曾经是最讨厌的,现在却独一无二的人类说:“不过,我相信和玛多在一起,我们一定能拯救世界的。”

第74章

后面几天贝莉儿也不敢惦记着去找蜂蜜了, 就是勤勤恳恳地收拾房子和杂物。小木屋里虽然空旷, 然而并不能放什么东西进去, 玛利多诺多尔的一大堆金银宝石山必须好好规划放置, 起码留出个可以睡觉和生活的地方,毕竟人进去睡也不可能睡一次清理一次宝石第二天早上再塞回去收房子——那反而是给龙添麻烦了。

她劈了一堆木条, 做了一大堆格子箱子,沿着四周角落把房子隔成一个个小空间, 整个整得就像吝啬房东装修的隔套, 只留下窄窄的路径通往仓库门、门口、窗户和中间的灶。藤床计算好的位置围着灶拼七巧板一样整齐地留出三块地方,贝莉儿的床, 玛利多诺多尔的床, 还有小黄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