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1 / 2)

外婆一面搓麻绳,一面为冯程程的命运唏嘘,闻声头也不回:“跟她同学一块儿去手套厂了。”

大学生到底是大学生,心怀家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林蕊识相地抓起块香瓜堵住自己的嘴巴。好吧,她这种三十年后的学渣,糟蹋了大学生的金字招牌。

还社会调研?她暑期社会实践从来都是满世界玩,要交报告的时候随便抄点儿,然后盖上她干爸或者她妈单位部门的公章。

用她妈的话来说,反正以后要打一辈子的工,为什么不趁着没工作压力的时候好好玩?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谁说满世界溜达就不是实践了?

外婆夸了半天大外孙女跟她同学,叫小外孙女塞了块香瓜进嘴里头,还意犹未尽:“蕊蕊,你姐那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听话听音,林蕊脑子糊归糊,可耳濡目染了二十年的经验积累在这儿啊。

上辈子她妈是干嘛的?工会主席啊!工会主席干啥的?除了组织单位大小文娱活动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维持单位职工的生活稳定。

人怎么才能稳定?成家立业。

单身汉抬脚就能走人,有家有口的怎么着也得慎重。

工会主席日常重点工作就是解决单位单身职工的个人问题。

林蕊自小跟在她红娘妈身边讨巧卖乖牵红线,一听外婆的意思,立马精神了:“外婆,你也觉得卢哥不错吧。”

外婆瞟了眼耳朵竖得老高的孙子,板起脸教训:“去去去,你小孩子听什么。”

转过身,她冲林蕊点头,“小伙子是挺精神的。”

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看着就是个体面人。关键是不拿腔拿调,对着老农民也客客气气,有个晚辈该有的样子。

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碌地转,朝她外婆竖起大拇指:“还是您老人家有眼光。”

“你个猴孩子。”外婆嗔了小外孙女儿一眼,“别打岔,说正经事,他家是干啥的啊。”

林蕊自己拈了块香瓜塞进嘴里头。本地香瓜又又叫梨瓜,带皮吃也香甜可口。

她一口气干掉一块瓜,才擦着嘴巴答疑解惑:“卢哥爸爸是江州大学的教授,他妈是铁路局的。”

外婆放下手里头麻绳,开始把两家扒拉出来对比着看。

有点儿悬。

她女儿女婿搁在郑家村那是体面人,一位医生一位工程师,响当当的没话说。

可跟卢家比起来,那真是不够看了。

外婆没让帅小伙子迷晕了眼,摊上外孙女儿的事,她老人家冷静又理智。

这样的家庭,就怕鑫鑫嫁过去会受冷眼。人家也不打你骂你,就这么把你往边上一撂。哎哟,那滋味儿甭提了。

她年轻时同村有个交好的小姊妹,祖上阔过,到她父亲那一辈落魄了。依着爷爷定下的娃娃亲,小姊妹嫁到了官老爷家里头。

霍!爱说爱笑的一个姑娘家,没两年就瘦成了人干,最后跳河没了。

后来解放了,看干部下乡宣传,外婆才学会一个词,叫“吃人的封建礼教”。

“就是不封建也一回事。”外婆看了大半个世纪,眼睛珠子那是白水银里头的两丸黑水银,清亮的很,“还是要门当户对。”

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女儿,不是没道理的。女人生来就容易吃亏,要是娘家在婆家面前不硬气,更是跪在人家里头过日子。

林蕊赶紧给自己的干爸家打包票。

“没,他家父母人很好的,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就喜欢成绩好的小孩。”

上辈子,干爸没结婚,也没在外头养孩子。干爷爷干奶奶就只能靠着她这个干孙女儿解含饴弄孙的馋。

她小时候,有一次,干奶奶还抱着她哭,心疼儿子也心疼她大姨。命运就像一个奇怪的罗盘,拨动了一处,一切就再也没办法回归原位。

外婆点了下小外孙女儿的脑袋:“好不好,哪里是眼睛一搭上就能看出来的。你别在你姐面前吹耳旁风,要郑重,知道不。”

西厢房里头又传出婴儿的哭声,撕心裂肺,如魔音灌耳,伴随着桂芬婶婶无奈的哄劝声。

林蕊龇牙咧嘴,哼哼唧唧:“抬头嫁女儿哦,够低了。”

外婆瞪眼,点点她的脑门子:“又瞎说八道的。”

她放下手中的麻绳,站起身,招呼房里人:“桂芬,你躺着,三婶婶进来看孩子。”

林蕊小声嘀咕:“谢天谢地,不是我妈。”

她可没经历过母爱泛滥的时候。

漂亮可爱的小娃娃比如她家隔壁的元元,她还能抱着玩会儿。

至于芬妮那个小毛猴子一样的弟弟,她一听到哭声就脑袋疼。

鹏鹏同样脸纠结成一团。

哭得整栋楼都要塌了,他还怎么看《上海滩》啊。

他连片尾曲都没听,关了电视,垂头丧气的:“二姐,走吧,我们去挖鞭笋。”

林蕊眨巴眼睛满脸懵:“竹笋不是春天挖吗?”

她读书少,别骗她。雨后春笋说的是春雨。

鹏鹏看他二姐的目光近乎于怜悯:“姐,你记性真差,去年咱们不是挖过嘛。你一个人干掉了半海碗鞭笋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