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少远在厨房里又待了一会,等着那姜汤红糖水煮开了这才关了火,走出来。
屋内的温度有些高,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衬衫还拢在西裤里。袖子翻折起,叠在小臂处,露出线条优美的整个手腕。
见她看过来,他拉开椅子坐下,交代道:“厨房里给你煮了姜汤红糖水,等会吃过饭去喝一碗。”
闻歌“哦”了一声,立刻垂下脑袋专心盯着她碗里的白米饭。
晚上的时候,辛姨还有些不放心,临睡前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嘱咐她一定要注意保暖,别着凉,又问她:“少远给你煮了红糖水,喝了没有?”
闻歌正缩在沙发里,想起他回来时,自己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去开灯,又……
还有他买完卫生巾回来时……
闻歌现在还能记得,自己接过那个袋子时,手软得差点没接住。就连那一声“谢谢”都低得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她最不想麻烦的人就是温少远,他从一开始就展现的包容,让她有些无地自容。这么难堪的时候,她无措,更多是因为,只能麻烦他。
进入青春期,来生理期,在她的心目中,是有些羞耻的。可这样羞耻尴尬的时期,偏偏……只能求助他。
这么想着,顿时觉得周身温度猛然飙升,耳朵滚烫:“辛姨你怎么能麻烦小叔给我煮红糖水……”
“哪是我让他煮的。”不知道是想起什么,辛姨顿时笑了起来:“是他后来给我打电话,问你现在能吃点什么,又忌讳什么。”
闻歌一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是他……自己问的吗?
她扭头看向二楼,楼梯口亮着两盏壁灯,映衬得墙面上的壁纸柔和又温暖。
辛姨还在和她说些什么,只是那一些她都没再听进去。唯独最后挂断电话前,听她叹息了一声:“闻歌,你小叔对你是真的没话说。”
是。
无论是处于温敬交代的让他多照顾她一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对自己,是真的很好很好。
让她不由自主想依赖,不由自主想信任,不由自主想亲近。
温家,于她最特殊的地方,就是温少远的存在。
没到半个月,老爷子就提前回来了。
闻歌放学回家的时候,只看见辛姨在厨房里折菜叶。她回房间放下书包,下楼帮忙。
天时已渐长,傍晚五点多,天色还很明亮。前两天一直在下雨,今天刚一放晴,那逼仄的湿漉感也一扫而空。空气里满是青草的香气,新鲜又清新。
闻歌帮着折完菜叶,目光四下一扫,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辛姨,我在外面看见小叔的车了,小叔回来了?”
“早回来了,下午接了我和老爷子回来,两人就一直在书房里。”话落,辛姨微微一顿,看了她一眼,笑道:“老爷子刚回来先去后花园看了眼他的花,夸你照顾的好。”
闻歌一听,顿时笑得眯起了眼:“太爷爷高兴就好。”
“他把那些花当宝贝……”说着,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沉默了下去。
闻歌抬眸看去,辛姨的眉眼像是笼罩上了愁雾,眉心微拢。倒还是头一次看见辛姨这样的表情。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笑着的,眉目舒展,温婉又柔和。
她犹豫了好一会,终究是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没多问什么。
……
辛姨做了一桌的好菜,见他们还没下来,让闻歌去书房叫一声。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温少远从书房里退出来。看见她,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闻歌了然地点了一下头,下楼时,连脚步都迈得小心翼翼。
因为老爷子这个中心气压不稳定,总值始终偏下,整个屋子里的氛围都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辛姨往楼上去了好几趟,等第二次热饭时,老爷子终于下了楼来。
应该是在书房里冷静了一会,脸上的神情虽然还带着几分阴郁,但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只眉心一直拧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僵硬又冰冷。
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
闻歌悄悄看了他几眼,拉开椅子落下时,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一顿饭吃得压抑又沉默,饭桌上除了碗筷轻碰的声响外,再无其他。就像是华丽灯光下,一场无声的宴席,紧窒又迫人。
这种时候,闻歌是不敢往老爷子身边凑的。吃过饭,就帮着辛姨收拾厨房,远远就躲了出去。
等帮着辛姨把洗干净的碗筷放进柜橱里,再回到客厅时,只有温少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电视屏幕上的光影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飞快的掠过,停驻,不断变幻着。他的表情在这重重叠叠光影的冲击下,多了几分朦胧,看不真切。
唯那双眼睛,因为这五彩斑斓的光影,明亮得惊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毫无预兆地,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那光影从他眼底褪去,只余下漆黑的一片,黑如墨染。
他站起身,弯腰从沙发上拎起他的外套,慢条斯理地穿上。然后走近几步,声音轻缓低沉:“出来送送我吧?”
闻歌点点头,还滴着水的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就跟在他的身后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