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
这名字倒是不错,我点了点头,继续又问道:“那你的家人呢,也就是你的父母,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儿摇摇头,眼神有些黯淡:“都、死了。”
“啊?”
我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巴,仔细地看了她小半天儿,瞧她年纪小小,倒也不敢询问她的家人是如何死去的。我又问了她几句话,有的她回答,有的却只是摇头。完了之后,我将得到的信息大概地捋了一遍,猜测这小女孩儿可能是这附近一位隐世不出的大拿之后,父母遭了仇人杀害,就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山里面游荡,饱一顿、饥一顿地过活着。
我自觉得我已经是够可怜命苦了,却不料世间还有这般的可怜虫儿,当初我遇难,好歹有青衣老道和老鬼帮助,父母尚在,而她呢,就像山里的野狗,四处游荡,几多可怜。
这小女孩儿长得很漂亮,精致可爱,一双小小的丹凤眼还有几分狐媚味道,勾人心魂,十分惹人怜爱,我狠下心,也生不出将她再仍在山里的心思,也是跟她商量道:“这样吧,我正好下山,将你带到儿童福利院去,好么?”
儿童福利院也叫做孤儿院,麻栗山附近没有,但是在金陵那种大城市,却应该能够找到,那里面有好多小孩儿,想来也是不错的去处,然而我这般一说,她却猛摇头,坚决地说道:“不去!”
我看她很坚决,想了一想,又问道:“这样的,叔叔有一个师门,在茅山,我看你也是有一些修行基础的,你若是愿意,我把你带回茅山去,求我师父来带你,你看可好?”
茵茵一听到“茅山”二字,又是奋力摇头,仿佛受到什么惊吓一般,不住地往草丛深处退去,我有些发愣,郁闷地问道:“这也不去,那也不去,你到底想怎么办?要是不行,我自个儿走了,让你自己在这山里面待着哦?”
我想吓唬她一下,结果这小女孩儿一下就冲了过来,紧紧抱着我的腿,小小的脸颊蹭在我的腰间,一边哭,一边说道:“我、我哪都不去,我就认识你,哥哥,我跟你走——带我走!”
这小女孩儿别看没几十斤,但是劲儿可大,抓着我的腿,死死抱着,捏得我生疼,腿都迈不开。
我很无奈,瞧着她好一会儿,跟她小声解释道:“小妹妹,哦,嘤嘤,别闹,叔叔有自己的工作,带着你,真的不合适,我送你去叔叔的师门吧,那儿有好多大姐姐,可以陪你玩儿,也可以照顾你。”
我好言相劝,结果这小女孩儿就是认死理,就是不肯答应,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我就认识你,哥哥,我跟着你,一起。”
两人在山道上面磨蹭半天,我没了办法,一脸郁闷地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你放开我先。”
那小女孩儿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犹犹豫豫地将小手儿放了开来,我却一个扭身,直接朝着前方轻纵而去,脚尖轻点,飞快而行。
我二话不说就跑了,那小女孩儿先是一愣,然后惊慌失措地紧紧追来,她身法快,都是轻身提纵的法门,一开始倒也不弱于我,不过到底人小力弱,没多久就被我拉开了距离,不过她依旧咬着牙,紧紧追来。
我本不太信这突然冲出来的小女孩所说话语,所以便有意跑开,想要将她的底牌逼出来,然而没想到越走越远,她渐渐追不上了,我心中不由得有些牵挂,正犹豫着是否回头去看一眼,便听到一声凄叫道:“哥哥、哥哥……等等我,哥哥,等等嘤……曰啊……”
我回过头去,瞧见嘤嘤并没有能再追来了,而是摔倒在了地上,就再也没有爬起来,而是可怜兮兮地嚎啕大哭。
她的哭声很特别,有着小孩子的稚嫩,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听着是那么的绝望,好像自己已经被全世界给抛弃了一般,让我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疼来。
我停住了脚步,捂着起伏的胸口,思绪陷入了一种纠结的状态。
我想起了自己,想起倘若当年李道子就这般挥手离去,只怕我已经是黄土之下的一杯尸骨了,哪里还有今天这般的模样?
嘤嘤坐在地上哭泣着,破破烂烂的长衣里面,伸出雪白如藕的手脚来,像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我回到了她的面前来,低头看着她,大概是感受到有人过来,她扬起了头,精致的小脸儿上面全是斑驳的泪痕,眼睛里面充满了绝望和怯弱,我心中不由得一阵爱怜,俯身将她给抱了起来,轻声说道:“嘤嘤,叔叔错了,叔叔不该骗你,我可以带你走,不过你一定要听话,知道么?”
茵茵眼中立刻流露出了金子一般的闪光,死死地抱着我,然后认真地点头:“嗯,嗯,我听话,很听话的。”
我下定了决心,当年我既然能够带着胖妞出山,此番也可以带着嘤嘤离开,她有基础,我可以仔细地教她,教到十八岁,教到她有自主的能力,再让她自己去飞。
嘤嘤,你永远都不会被遗弃,我会看着你成长的。
我牵着嘤嘤的小手,她也紧紧抓着我,生怕我再次逃离,两个人,一大一小,我们朝着山外走去,缓缓而行。
朝阳照在我们的脸上,如此温暖。
出麻栗山,我给嘤嘤换了一身正常的童装,梳洗打扮一番,顿时就光彩靓丽起来,就像闪闪的小明星,然后我们先是乘汽车,又转火车,一番辗转,终于到达了江阴省会金陵,这儿是我的大本营,最是熟络无比,我没有多做停留,直奔省局,前去办理调动手续。
我入中央,这是我师父跟总局谈过的,手续一路畅通,倒也没有太多的波折,当我将档案拿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意味着,另外的一段人生旅途,即将到来。
第八章 入职总局
九月下旬,我带着说话已经不再那么磕磕巴巴的嘤嘤,来到了京都。
因为某些原因,接近十月的京都戒备依旧很严,我背着这么一把“管制刀具”入城,实在是太过于招摇,在火车站就被人拦住了,就连江阴省局给我开的持械证明都没有用,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把我请到办公室,两个穿着制服的铁路警察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一脸戒备。
我没有总局的联络方式,实在是没了办法,只有拨通了许老秘书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雄浑,不过却没有了以前的热情,在听我的讲述之后,平淡地表示知道了,他会派人过来解决的。
说完之后,那人便挂了电话,而我则继续等待。
我刚才挂的号码特殊,这两个膀大腰圆的铁路警察也大概能够感受到了,对我的态度也和缓了许多,有一个还主动地问我要不要喝水,他去帮我倒一杯来。
我摆手说不用,然后坐在这儿教嘤嘤说话,这女孩儿许是遇见我之前受到了惊吓,有一些失忆,问她几岁也不知道,表达能力也不强,刚开始的时候说话磕磕巴巴的,一路山我教了不少,倒也还算是顺溜了,只不过不爱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我为了锻炼她的表达能力,有事没事,就逗她玩儿。
茅山之上,像她这般年纪的也有不少,比如小颜师妹的小师妹张欣怡,更小的还有我师父的孙女陶陶,我作为大师兄,跟谁都得招呼,所以对付小女孩儿,自然还是有一套办法的。
不过嘤嘤跟一般的小女孩儿还真的有些不一样,她对我特别有依赖感,也许是先前我骗了她的缘故,所以一旦我不在她的视线之内,立刻就变得焦躁不安,非要四处地找我,找到了,欢天喜地,找不到,就在那儿伤心欲绝地哭鼻子,弄得我去哪儿,都得带上她。
好在与她这性格相反的,是她的能力远远超出了同龄人,我在此之前只以为她也就是一个普通懂得修行的小孩儿而已,然而真正深入了解她之后,才发现我在麻栗山山口捡来的这个小女孩儿,究竟有多恐怖。
四五米高的房梁,我跳上去都得费点劲儿,这小妮子一出溜就上去了,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几百斤的巨石挡在山道上面,她小手一掀,滚落下坡;林间穿梭,脚尖一蹬,人便化作了一道影子……诸如此类的状况,连师出茅山的我都有些惊叹,感觉这女孩儿,简直就是一妖孽。
不过再妖孽,也还是有着一颗柔软的心,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般依赖我,但是当我真正习惯过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而且也习惯了这个小女孩儿在我身边,倘若是瞧不见她,心中反而会有些难受。
被人依赖和需要,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我们两个,一人教,一人学,说的也不过是当年在五姑娘山神仙府中老鬼,也就是我师父教授的启蒙道经,嘤嘤牙牙学语,囫囵吞枣,倒也不觉得时间匆匆。
没多久,有两个人进了办公室,不是许老的秘书,一律麻将脸,面无表情地出示了证件,然后将我给带着离开,外面停着吉普车,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室上面的那个人跟我自我介绍,说他们是总局人事组织处的,接到许老秘书的通知,特地过来接我。
我在山中,不明世事,问及今年盘查得为何这般严格,我这儿有证明,也不放过?
那人一本正经地说道:“同志,有的事情呢,我们也不好讲,你最好也别打听,这样子我们都不为难,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