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若是叫王大牛知道他在万年多以后是货真价实的还真境魔宗尊者,知道他现在已经有了一处元婴洞府,一处仙宫遗迹——虽然这仙宫遗迹暂时还未纳入囊中,不过南蔚认为那是早晚的事情……或许王大牛就不会认为只有南蔚求丹塔,没有丹塔求南蔚了。
此时已是午后时分,盛夏时节的午后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太阳光火辣辣地投在地面,照映得遍地仿佛都泛着一层令人难受的白光。若非修士对寒暑的感官都已有了抵抗之力,南蔚也未必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
冀城的普通人少,但丹师虽然也是修士,修为却往往不如其他修士,因此道路上的确鲜有行人,只有车驾来来去去。
南蔚晃晃悠悠地来到冀城的城楼前,抬头看了一眼十数丈高的城墙,催动灵元,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跳了上去。
附近的路人显然已是司空见惯,连眼皮都懒得多掀一下,只有两三个七八岁的孩童才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事一般,冲着城楼上指指点点,嘻嘻哈哈。
便是城楼上的守卫兵将,都像是没看到南蔚一般——这也是普通军士对修士的态度,敬而远之,避而不见。
南蔚则随意走到一地,往丹塔的方向看了过去。
丹塔的所在,正如那张地图上所描绘的那般,位于一个巨大盆地的内部,丹塔三面环山,都是巍峨连绵的山脉,只有一端,正是他脚下这座城池。可以说,冀城就像是一个忠实的岗哨,耸立在盆地的入口处,观察着进进出出的人。
目力所及处,白云缭绕之间,被青山映衬着的位置,便有一座高耸入云般的宝塔立于视线尽头,若是南蔚没有猜错的话,那里正是丹塔。
南蔚便放出魂念往那个方向延伸了过去,一尺、一丈、十丈、二十丈……未等南蔚的魂念到达目的地,南蔚眉头却是一蹙。
自从他晋入筑基以来,魂识晋为魂念,距离曾经的神念也只是修为高低的差别。他的魂念的延展性和穿透性,便是其他一些金丹、甚至元婴、化神也未必能够媲美的。通常来说,方圆数十里地,南蔚的魂念要一探究竟都没有什么问题。然而今次在丹塔这里,南蔚的魂念第一次感受到了阻力。
他的魂念无奈地止步于数十丈远的位置,无法前进一步,哪怕在那里已经能十分清楚地看到丹塔的全貌。
那果然是一座不同凡响的宝塔,光是从远处看着,就会令许多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种想要对其顶礼膜拜的感受。
南蔚估计,丹塔周围肯定由化神以上,甚至极有可能是明照境乃至还真境布置下了某种阵法。阵法运转,借此来保护丹塔不受外敌侵犯和窥探,也因此南蔚都没能通过魂念发现什么端倪。
反正南蔚也没打算强行进入丹塔一看究竟,于是他施施然收回了魂念,并重新用魂念扫了一遍冀城全城。
结果让南蔚颇有几分失望,虽然他看到了许多珍贵的丹药,里面却并无一件叫做延寿丹。不过在扫过拍卖会场的时候,南蔚的魂念顿了顿。
因为此地似乎有人含含糊糊地提到了一些丹药和药材名,尽管仍没有延寿丹,却有几样药材,正是延寿丹丹方里赫然在目的名字。南蔚便决定等拍卖会时来看看,顺便也把身上一些无用的法器、宝器和药材卖掉,只希望到时候价钱不要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之外,不然南蔚也不介意干一回无本买卖。
他正要从城头一跃而下,却见吃饭时所见的那俩兄妹从一间商铺从走了出来,妹妹搀扶着哥哥,另一手如获至宝般捧着一只锦盒。
南蔚待要看看那锦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注意力却蓦地被另一边吸引了过去。
身材修长的少年正从城门口缓步进入,长身玉立,眉目如画,在午后的烈阳照耀下,他的那张脸都好似泛起一层难以逼视的光华。那双形状格外优美的眼瞳注视着前方,背部背着一柄长剑,走动间衣袍微动。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鼻子忽地动了动,往周围看去。他眼中仿佛有希冀一闪而过,但最终却只留下一片沉寂。
这究竟是裴公子,裴之衡,还是南衡?
南蔚不得而知,就打算当作没看到他一样。
然而下一刻,那少年却抬起双眼往城墙上方看过来。即便在猛烈的日头之下,他的那双眼睛仍然显得如此明亮,以至于南蔚一个措不及防就看了进去。
那双黑瞳中立时闪动几许情绪波动,他张口叫道:“南——”却在南蔚的名字处打了个磕,“南兄。”
南蔚:……
不知为何,本尊忽然觉得心里头有些失落。
就好像是期盼已久的东西终于被人呈到了眼前,但打开一看却并非自己所期盼的那样东西,而只是跟那样东西长得极为相似的另一样东西。其实它们彼此是如此相似,甚至完全能够以假乱真,就算将要后者将前者取代似乎也未尝不可。
但你却心知肚明,不是所有东西都能这么简单进行换算的,不是所有东西都能被取而代之,你所期盼的,所想要寻找的,仍然是最初的那样东西。
这位大约是“裴公子”了,南蔚从城头上跳了下来,稳稳当当落在对方身边:“裴兄。”
“裴之衡。”少年认真地介绍道,“我的名字。”
与上次见到他时相比,他双眸闪亮,虽然并未喜形于色,却也让南蔚捕捉到了他的雀跃。
裴之衡唇角勾出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前次一别,一直不知你后来怎样,这些日子不见,是否一切安好?”
南蔚嗯了一声:“还好。”
裴之衡等了片刻才道:“我也一切都好,后来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可惜我记不太清了。”但他的话比起在广寒遗迹里的时候来要多得多,“师父说是我脑子出了点问题,便一直拘着我不让我出来。此次好不容易师父松口,我也没想到竟会遇到南兄。”
但说着说着,因为始终不曾得到来自南蔚的回应,裴之衡语声渐低,到最后,仿佛听都难以听见。
他直挺挺地站在南蔚身前不远处,唇角微抿,十分坚持地盯着南蔚。
南蔚眸光闪了闪。
此人跟那个对自己敌意深重的裴之衡显然是同一个人,但又似乎有些分别——他仿佛并不清楚裴之衡的经历,莫非真如他的师父所说,当真脑子出了问题?
南蔚面无表情地看着裴之衡眼底几分烁烁的期待,却始终没有说话。
直到那少年又还原成记忆里沉默寡言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裴公子”,南蔚才饶有兴致地道:“喂,你真的叫裴之衡么?”
裴之衡有些不知所措地对上南蔚的双眼,见到里面的戏谑一览无余,他很肯定地道:“是。”
南蔚上下端详着他,目光显得十分不怀好意,良久,他才嘿嘿一笑:“倒是长得还是这般好看。”
裴之衡眸光跳了一下。
南蔚笑眯眯地凑到他跟前:“想知道我姓甚名谁?”
裴之衡道:“想。”
南蔚道:“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裴之衡不假思索:“好。”
南蔚眯了眯眼:“你知道南衡这个名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