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摸着明日便要唤你去了,”朱高煦喝了一口茶送送嘴里的饼,“方孝孺及其家人亲族虽已死,但父皇犹觉得不解恨,今日更是收了几封上奏,说方孝孺的学生在坊间大骂父皇是逆贼篡位,弑杀亲侄等。我来是提前同你通个风,锦衣卫近日当差可要有先人之瞩了。”
“臣明白。”纪纲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穆蓉又敲门进来,“膳食都妥当了,还请殿下和哥哥到前厅用饭。”
“那我今日就‘鱼肉’你家了。”朱高煦拍着桌子站起身,玩笑着与纪纲走去前厅。
穆蓉亲自布好菜,待齐全后准备下去,朱高煦喊住她,“一同用吧。”
“不敢。”她恭敬地说。
“刚还说荣桓,往日在军营都没这么多规矩的,入了应天你们一个个的见了我都像绑了缰绳似的,”他挥手招呼穆蓉,“我记得,在军营时,你跟着穆肃行军,在厨房烧火的时候,还以为我是来偷吃的小卒,还拿黄瓜敲过我的脑袋。”
穆蓉慌忙地站起身,“穆蓉年纪小,又不认得殿下,才做了蠢事,殿下恕罪。”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与你们玩笑叙旧罢了,吃饭吃饭。”朱高煦端着饭碗,尝了一口,“这鱼着实不错,定是清晨送来后便开始煨着了?”
“是。”
“你又不知本王回来,怎么备了这么繁琐的菜?”
穆蓉抬眼看了看纪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是前两日,哥哥说,这鱼味道好,我就又备了这菜,可巧今日殿下来,粗茶淡饭,殿下不嫌弃才好。”
朱高煦会意,瞥了一眼纪纲,“口福不错。”他又看了眼穆蓉,“不止是口福。”
纪纲端着一盘菜摆到朱高煦面前,“殿下再尝尝这个。”
饭后,朱高煦拍着肚子酒足饭饱地离开,临走前,还让穆蓉给他包了好些茶饼回去。
纪纲则回自己的房里换上一身夜行的衣服。
出门时,穆蓉迎上来,“这么晚了,哥哥去哪儿?”
“有差事,要快点去做。”他大跨步地出去。
穆蓉碎步跑着跟在他身后,“可别太辛苦,早点回来。”
没两步,纪纲就消失在夜色里。
原本平静的夜晚,被锦衣卫的火把划破,上百户人家被连夜抄家查问。
北镇抚司衙门,纪纲的桌子上又添了厚厚的一本名册,方孝孺生前交好的朋友和他的学生们被统统抓了回来,连带家人都不放过。
证物摞满了他身旁四五个大木箱子。
五六个人跟随着他在一旁翻查着造册记录。
庄敬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放在纪纲桌子上。
纪纲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食盒,“干什么?”
“是蓉小姐送来的,说是给大人准备的。”庄敬打开食盒的盖子,“外面还有,说给弟兄们都准备了宵夜。”
屋里的几个人早就累得眼冒金星,听说有吃的,无不欢欣。
纪纲看了眼庄敬还在掂着的食盒,“放下吧。”他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你们出去吃点吧。”
几个人高兴地放下手中的本子,往门口去。
其中一个人出去后在门口道,“还是娶个贤惠能干的夫人最好,深夜的汤圆有,冬日的寒衣也有,乐不思蜀啊。”
纪纲将这话都听到耳朵里,他放下手中的案卷,坐在那盯着食盒。
庄敬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纪纲,“大人,他们整日除了办案没别的事,碎嘴,您别多虑。”
“没有。”他抬抬手,将案卷放在桌子上,打开食盒,扑面而来的饭菜香,“他们说的有道理。今日汉王也同我说了这样的话。”
“大人的意思是?”
“锦衣卫本就不能娶官宦人家的女儿,怕以后受岳家掣肘,不好全无顾虑地替皇上刺查百官,普通人家的女子呢,又怕是个来路不明或是蠢笨的,事关皇家安危,也不能草率,如此看来,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是最好的。”他的手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女人与我而言都一样,权衡利弊下,娶谁都可以。”
“那大人的意思是?”
纪纲将食盒重新盖起来,放在一旁,一边整理案卷一边说,“明日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