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平淡的站起身,祁云顺手收起桌上的书笔纸张,“你怎么来了?也不敲门就进来,倒是吓了我一跳。”
吴丽也是因为心事重重的只想着找祁云,现在被祁云点出来这才悻悻笑着道歉,“抱歉我刚才走神了,你是在写文章吗?不好意思打断你了。”
祁云写稿子用的纸跟平时写信的纸一样,吴丽也没多想。
祁云不置可否,也没点头也没摇头,自己往门外走,站在门框出侧身示意吴丽出来,“有什么事咱们在外面说吧,家里现在也没别人。”
若是之前吴丽也觉得这避嫌是对的,可现在刚经历过李晓冬的嘲笑,吴丽心里突然就生出股不舒服来,甚至忍不住想,要是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江画眉,他祁云还会这么冷淡的要把她赶出房门么?
为什么江画眉可以被祁云像宝贝似的捧着?为什么李晓夏那样的人也能傍上城里校长儿子直接调去城里当老师?
为什么就连苏佩佩那种人也能找到男人宁愿戴了绿帽子都心甘情愿的娶回家?
胸腔里就跟被人用打气筒打了一腔的气似的。吴丽喘了两口气让自己尽量从那种随时要爆炸的感觉中挣脱出来,“祁云,咱们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我现在在红星小学还是临时老师,随时面临丢掉工作回来种地的危险,你能不能看在以前我也辛辛苦苦给你们做过大半年饭的份儿上帮我一把?”
祁云皱眉朝外面抬了抬下巴,“出来,我关门。”
吴丽抿唇看了祁云一眼,还是按捺住情绪从房里走了出来,祁云将门给拉上,然后自己背对着站在房门中间位置,确定吴丽不能再进去,这才回应了吴丽的话,“准确来说,从五月到九月不到大半年这个期限。其次当初你做饭,我跟老周也没占你便宜,粮食我们出得最多,家里除了做饭以外的活儿都是我们包了。要认真计较起来,其实你做饭只能算是一种交换,没有帮不帮的道理,也谈不上情分。”
当初吴丽不告而别,之后又回来敷衍了事般的道歉,他们那会儿肯出声给她个台阶下就已经算是看在往日情面上了。
祁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凭空夸大出来的所谓的情分,就好像他们真欠了她似的。
或许有的人会因为对方是姑娘而心软或者包容甚至原谅,可这一切对祁云来说完全不存在。
在他心里,除了他家小姑娘需要他捧着宠着让着,其他男女老少都一样,众生平等嘛,咱不能搞特殊化,特殊化也能被理解成另一种歧视。
吴丽没想到祁云这么直白,一时脸色不大好看的说不出话来。
祁云看了一眼小道外,似乎确认了什么,回眸看了吴丽一眼,明明没有笑,可偏偏就是让吴丽从这个眼神里看出了嗤笑的神色,“怎么,你跟冬子哥掰了?掰了也好,冬子哥今年可已经二十一了,你这么吊着他他还怎么成家?”
“吴丽,以前我还觉得你有点小聪明,至少能让自己过得越来越好,现在看来,怕是这一年的日子过得太顺了,让你脑袋没怎么转了。”
吴丽那些不满甚至怨愤,尖锐得就跟刺猬身上竖起来的刺似的,祁云又不是瞎的,吴丽嘴上没说什么,可那种情绪让祁云很不爽。
本来就心里有事儿,祁云自然也不会对吴丽多客气,“你来找我其实是很没必要的,冬子哥那人也不至于因为跟你的这点事就做什么,再说了,当初你拿到临时老师的这个工作不还是冬子哥去帮你走关系弄来的么?享受了一年再丢了也算是白捡的,赚了。”
当初吴丽突然成了红星村小那边的临时老师,还是李晓冬第一次靠家里人的人脉关系,又从公社那边拖了人情,还跟他父母那边说了话,这才帮吴丽弄来的。
当初李晓夏直接在红星小学就跟吴丽撕破脸叫骂,其中主要原因还是李晓夏觉得吴丽是在逗她哥玩儿。
虽然李晓夏因为性格以及想法追求跟自己哥合不来,感情也算不上多深厚,可自己哥哥被外面的女人当猴耍,这人还踩着自己哥哥真的爬上来了。
当时李晓夏那心情估计是恨不得一脚把吴丽给重新踩下去。
这事儿后来也是李晓冬把他妹妹劝下去的,祁云能知道这个事也是因为李晓冬后来偶然一两句话提到过,再结合一下李晓夏突然跟吴丽翻脸的事儿,祁云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祁云这么想也是因为他对这些并不看重,毕竟在他看来想要改善生活,法子多得几乎随手就能捡起来。
现在他自己选择写文,不过是因为这法子最悠闲最自由,成本也是最低的,还是可持续一辈子的。
可对于吴丽来说却完全不一样,这几乎就是她摆脱农村的唯一法子,被祁云现在这么不痛不痒的一说,气得脸都红了,可理智上又知道祁云说得也有道理,至少李晓冬确实不可能因为他们两没成就回头给她使绊子。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体会我的感受,我家有哥哥姐姐......”
“我本来就不想体会你的感受,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体会?你可以走了,红星小学那边你会转正,以后也别提什么往日情分同乡情分的。”
抱怨愤怒刚找到倾泻口预备喷薄爆发的吴丽戛然一顿,眼里全是惊疑不定。
“我就是单纯的不想看见你回村里,相信你也不愿意回来吧?”
要不然这一年多也不至于今天才因为村里要建村小的事才回来一趟。
吴丽半信半疑的走了,祁云也没继续想这事儿,回房间继续把信写好,而后压在书堆信件里不起眼的位置。
至于吴丽,祁云确实不大希望她回村里来,水月村的村小作为被公社甚至市里领导支持修建的小学,红星小学那边生源被分流是肯定的。
那么吴丽作为临时工,被辞掉就成了百分百的事儿。
吴丽这人,虽然有时候挺蠢的,可有时候也聪明,特别是关系到她自己的切身利益的时候,曾老他们身份本来就敏感,要是吴丽把注意打到本村村小的老师这个缺上,少不得要弄出点事来。
祁云就怕拔出个萝卜带出一坑泥,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里多生事端总归不是好事。
有时候给一点甜头让麻烦暂时消失,也不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祁云又给老王那边写好了一封信,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锁了门去江画眉那边做了午饭,结果等吃饭的时候周国安坐在凳子上跟屁股下面放了荆条似的坐不安稳,江画眉也特别深沉的双手交叉搭在饭桌上。
祁云把最后一道菜摆好,坐下捏了筷子端了碗,被这两人盯得一脸莫名,“怎么了?”
周国安讪笑着朝祁云挤眉弄眼,一边打哈哈,“那啥,男人嘛,一时犯错在所难免,只要没真走上歪路,咱们还是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是吧小河他姐?”
说得自己都没啥底气了,周国安觉得哥们儿跟江画眉谈对象居然还敢跟吴丽暗度陈仓,也是胆大。
想想上次江画眉关门揍赵春来那干净利落的狠劲儿,周国安心里狠狠打了个哆嗦,琢磨着这回老祁怕是要被揍得满脸开花。
周国安这话说得,江画眉还没反应呢祁云就不乐意了,重新搁下碗筷,祁云正正经经的对老周同志进行了思想教育,“老周,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什么叫男人一时犯错在所难免?你有了这个想法就已经不对了,不说我没犯错,即便是我犯错了,也不能因为我是男人就觉得改过自新就能被原谅......”
“不对,我犯什么错了?”
祁云刚才听周国安说那话就心里觉得不对劲了,又看江画眉那表情那神色很是深沉,一时心念一转,借着教育批评周国安的由头先把自己的态度摆端正了,这才佯装才发现不对劲的直击红星问出这个问题。
江画眉跟周国安可不知道祁云这眨眼间就搞了点小心机,显然祁云这小心机还是有点效果的,至少江画眉那皱起的眉头终于抻平了。
周国安果然是好兄弟,怕那事儿由江画眉来说会让她心情更差,连忙把他们在山上听到的话给一咕噜倒了出来,“刚才有人上山送午饭,说是今儿上午吴丽从咱们那边屋里红着眼眶走的,听说吴丽还进了你屋不知道干了啥?”
这进了屋干了啥,在农村里出现在闲话谣传里,除了那啥还能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