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著笑得模样看起来令人相当不舒服，小霜站在表演区抽试镜题目的时候，忍不住往这头瞟了几眼，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可那模样看着就觉得倒胃口。

她胆子小，容易犯怂，哪怕心中不快，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业内人的面表露出来。

然而下一秒她看了眼手中抽到的签，所有的紧张全然化成怒意，那字条上明明白白写着qj二字。

《如月》是本鬼怪题材的小说，原著中小女鬼由爱转恨的节点也确实存在这个情节，可作者描写的手法巧妙，并没有过多渲染色彩，全文的重点在于友情与爱情的呈现，弱化了前因，因而这个剧情并不突出，甚至在安启的一贯拍摄风格里，向来不喜用这样的场景博取关注。

等到试戏对手吊儿郎当地走上台时，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先前出去的那一波女孩中，好几个人都偷偷哭了。

并非评审严苛，而是被欺负。

那抽签的字样明显不是来自于安启，并且如果她猜得没错，无论是换谁来抽，抽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然而她已经上了台，周围一圈人看起来都像豺狼，林著玩得过分，一肚子坏水，他亲身上阵的场合多了去了，而前来试镜的人许多都已经在娱乐圈中摸爬滚打多年，其中不乏对他也有想要攀着上位的人，把那他临时起意的恶趣味演得浑然天成，然而此刻倒更愿意看着这群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土包子公然在台上受欺负，那慌张之后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似乎更能让他体会到异样的快。感。

知道前边是个坑，小霜哪怕胆子再小，也知道反抗了，林著当然不会让手下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真的，给人留下把柄，可对付这些还没有出社会进圈子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那混蛋只需要稍微地动手动脚一番，就足够把人吓得够呛。

对手演员受了他的吩咐，背后有人撑腰，干起这便宜买卖起来也格外卖劲。

他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小霜的手腕，拧着按在头顶，俯身便往她胸前凑，小姑娘连男朋友都没谈过，哪见过这副蛮横的样子，她忍不住尖叫出声，然而这声音却刺激得评审席上的林著表情越发享受。

梁知就排在小霜的下一位，她在台子后头等待着，然而小霜才进去一会儿，周靖航便闻风追着她来了。

“我就说你室友那小蠢货不懂得撒谎，还多此一举地跟我说你不来，怎么着，被我抓个正着吧？”周靖航嘴斜斜地扬着，说着一堆在梁知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

梁知一脸茫然，只是知道面前这男人和她家傅先生似乎关系不错，倒不像周围见到他的同学们一样忌惮他。

“怎么着，轮到你了没有啊小天鹅？”周靖航此刻心情极好，好不容易找到个她周围没有蒋橙橙那凶婆娘守着的机会，立刻抓紧时间跟她多说上两句话，伸手揪了揪她的发尾，笑着说：“还别说，你这一头小蓝毛还挺好看。”

梁知淡淡地摇摇头，不着痕迹地将头发从他手中揪回来。

周靖航撇撇嘴，大言不惭：“你早跟我说不就得了，一个小角色，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梁知抬眸看了他一眼，嘴上没说话，心里却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家先生，她若是真想用这种方式走个捷径，傅劲深出面，应该没有什么角色是他拿不下来的。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鼓吹自己，里头就传来成小霜的尖叫声，周围人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可梁知一听就知道是她，她向来平淡如水的性子却瞬间换了脸色，转身就想要往前面台上冲，然而一下便被林著守在外头的人拦了下来。

周靖航皱着眉头跟上去，冷眼扫了一旁的两人，一改刚才那温柔大少的模样吼了一句：“你们他妈的拦谁呢！”

乾市周少他们哪能不认识，这可是比里头林著还要牛逼的主，两人立刻松了手，梁知冲进去的时候，林著正巧将眼神从台上挪开，对上了她那裙摆下两条白晃晃的细腿。

他吊儿郎当地吹了个口哨，而台上的闹剧还在继续。

眼见着梁知就要冲过去，周靖航眯着眼睛往那头一瞧，认出来正在受欺负的姑娘是那天骗他的小蠢货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上了火，还没等梁知到小霜身边，他先她一步，伸手将成小霜扯进怀里，一脚将边上那动手动脚的混蛋踹倒在地，转而冲评审席吼了一句：“林著你他妈有病？！”

周靖航向来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样，可是和林著这伙人不同，他哪怕再挥霍，可干不来这种缺德事，如今他大发雷霆的模样倒真有点傅劲深的样子，吓得在场的人都一动不敢动弹。

然而都是家世相当的二世祖，哪怕此刻心里同样犯怵，面上也绝不能给自己丢了份，评审席上那混蛋身子僵了一瞬，下一秒又立刻扯了扯嗓子：“你们一群人这么大岁数还不玩个女人，到底谁他妈有病？！”

林著身旁的狗腿子助理本还因着他这一句话笑得流里流气，然而下一秒门外一阵骚动，进来两个男人，安启刚从剧本研讨会上赶着过来，哪成想自己的场子居然被面前这头猪祸害成这样。

他才进大厅的时候就有里头的人急匆匆出来汇报情况，安启不耐地压了压头顶的鸭舌帽：“谁他妈放林著那王八犊子进来的，我什么时候给过林家面子？”

手下人胆颤心惊，瞧了眼安启身旁矜贵冷淡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说：“林少说家里老先生才刚和傅总合作，他是打着傅氏名头来的，我们真是得罪不起啊……”

然而傅劲深全程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却全然面不改色，直到跟着走进内堂，见到自家数不清多少天没见着的小心肝就那么站在台上，轻声哄着她身旁哭得发颤的闺蜜时，他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动容。

他望着她的眼神灼灼，梁知一见到他走进门，方才焦躁不安的心情瞬间踏实下来，此刻不远之处便有他在，她安心地轻拍小霜的后背，告诉她不用害怕。

外面等候区还有不少从早上一直等候到刚才的演员，大家奔着前程和梦想来，安启不似林著，他知道有些事情耽误不得，强压着性子先把烂摊子收拾了，此刻林著灰溜溜躲到一旁，见傅劲深和安启进来，大气都不敢再喘一声。

梁知把小霜带回休息区小小安抚一阵，便又被喊着入场，周靖航沉着脸站在成小霜身旁，哪怕方才是他替她解的围，此刻在这陪她也心不甘情不愿。

他是来看梁知的，这算怎么回事！

小霜红着眉头抽泣，周靖航一脸嫌弃地轻“啧”一声，而后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手帕，“擦擦吧，蠢蛋。”

小霜瘪着嘴，相当有礼貌地边哭边道谢：“呜呜呜，谢谢王八犊子。”

“？？！！！”

而另一边安启在评审席就座，傅劲深坐在他旁边，懒懒地捏着手中梁知的资料，而后抬头饶有兴致地看她，梁知此刻才开始回想怎么半个多小时之前才刚刚和他通过电话，如今电话那头日思夜想的人竟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试戏还在继续，梁知是顺位第一个，傅劲深往常宠着她，她做什么他都能夸出花来，然而此刻这男人就坐在下头评审席内，梁知心跳却莫名地加快了许多。

抽签的人下意识地按照流程又将抽签盒往台上送的时候，周靖航正巧撇下外头擤鼻涕正擤得起劲的蠢货，跑进来看梁知表演，抽签条打开的那一刹那，在场的三个男人都黑了脸，安启沉着气，傅劲深下颚线瞬间收紧，周靖航更是暴脾气，方才他的火还没撒完，此刻直奔林著跟前，拽着他领子就往外面拖：“这狗东西我来解决，你们继续！”

梁知尴尬地站在台上，脸颊绯红地盯着傅劲深看，她嘴唇下意识地微嘟着，似乎含了不少委屈要冲他说。

安启清了清嗓子，倒是不知道这俩人之间的情愫，只当作一同前来试镜的小演员认真看待，他开口淡淡地说了个试题：“半年后，如月见到外出经商回家丈夫的第一面。”

梁知一愣，回神之后却下意识地看向安启身旁的傅劲深，他嘴角微微噙着笑，梁知看得眼眶微红，那一幕她压根就没有用任何的技巧表演，可少女眉头红的瞬间，安启便立刻觉得妙极了，他埋头唰唰在手头的表上写上一串评价，而后开口客观地点评两句，直到他说了下一个时，梁知都还觉得脚上轻飘飘的。

小霜后半截已经不哭了，她其实只是受了点惊吓，和周靖航那嘴碎的家伙互怼上两句，心情已经好很多了。

梁知出来的时候，小霜脸上甚至有些雀跃：“我刚刚偷偷扒在后台看了你的表现了知知！你一定能选上的！他们都说安启导演很少夸人的哦！一会儿的火锅我得好好敲你一顿，嘿嘿。”

梁知心底也是高兴的，可她分不清是因为试镜顺利开心，还是因为见到许久未见的傅劲深而欢喜。

她伸手捏了捏小霜还沾着泪的脸颊，弯着眼笑她：“你怎么弄得跟小花猫似的，一会儿怎么见人啊。”

“没事，我本来也不漂亮。”她又胡乱抹了一把脸。

“等着啊，我去给你把手帕洗洗再擦一回。”

梁知安抚着她坐回下来，几小步往外头走，她记得先前过来的时候路过一排洗手间，少女循着记忆往外头走，然而没走两步，却被人拦腰往一边的化妆间里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