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
什么稀罕事都出来了。
顾觉非的目光,从潘全儿的身上转开,面上则带着温文的微笑。
他所思所想,半点都没显露出来,只走到近前来,对纪五味道:“搅扰了你们一夜了,这会儿也该回去。不过我看你师父那边正为人号脉,倒不好上去打扰。还劳你一会儿帮我告辞,便说我过不久再带酒来,告今日不辞而别之过。”
纪五味有些惊讶。
不过想想也是,一夜没回,太师大人肯定会担心啊。
他连忙笑起来:“那您路上小心,我一会儿便跟师父说去。”
顾觉非点点头,便直接出了回生堂。
回头一看,那一副楹联还挂着——但愿世间人无恙,何愁架上药沾尘?
“何愁架上药沾尘……”
他念了一声,忍不住笑起来,转眼却想起了薛况,又想起了自己的前路,竟有些迷茫起来。
所幸眼下闲着也没事做,要回太师府,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
顾觉非琢磨了一会儿,便顺着街道走下去,入了内城门,直接往长公主府去了。
永宁长公主的宅邸,乃是先帝爷赐下,当时还是“公主府”。
后来嫁给了将军府二房的薛还,便扩建了一番;待得萧彻登基,又改了“长公主府”,再次扩建了一番。
如今,已算得上京城数一数二的府邸了。
顾觉非与永宁长公主乃是熟识,昔年也曾到访。所以,门口的下人,直接就引了他入内。
六年不见,他只觉得长公主府又富丽了一层。
假山林立,亭台如画。长廊上挂着各色的鸟雀,下头栽着的海棠,已经有不少开了,更显得一派鲜妍。
人一进来,就有几个已经得了信儿的侍女因他往暖阁里坐,又端来了茶点。
“大公子可也有好久不见了,奴婢们都还念叨您什么时候会来呢,不成想禁不得念。不过您今儿来得不赶巧,长公主昨夜喝得多了些,还没起身呢。”
喝得多了些?
顾觉非一听,想起昨日筵席上与永宁长公主眉来眼去的那一位,顿时一哂:“是我太久没来,竟忘了。我坐等一会儿,无妨的。”
侍女们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便都捂嘴一笑。
因为伺候在永宁长公主身边多年,也知道这一位与长公主交好的公子是什么脾性,所以她们也不多话,无声退到了一旁去。
红木雕漆小方几上,茶盏点心都已经放好。
不过,也有几本闲书放着,更有一册崭新的蓝皮簿子放在上面,也没标注什么字。
顾觉非看见了,却没去翻,只端了茶来吃。
就这么等了差不多有两刻多近三刻,永宁长公主才打外面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恹恹,即便是有精致的妆容,也掩之不住。
一见了顾觉非,她便没忍住,扯着嘴角,笑了一声:“你顾觉非这般的不解风情,不晓风月,上山当和尚,倒是顶顶合适。这二十九年找不到媳妇儿,难保不是活该呢!”
顾觉非顿时无言。
男女之事,他平素克制,自是不知诗中所言的“*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永宁长公主开口这一句,夹枪带棒的,他怎么听不出来?
只是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罢了。
见他不说话,永宁长公主这才轻哼了一声,解了几分气。
侍女们已又端了新茶上来,她接了,喝了一口,醒了醒神,才向顾觉非道:“这一大早的,你不在太师府里陪老太师,却来了我这儿。身上酒气虽淡,却不大盖得住。这是一夜没回?”
永宁长公主浸淫朝堂多年,从来都是精明人,很少有事情能瞒过她。
顾觉非也不问她到底是自己看出来的,还是听了下面耳目传的消息,只拿了一块莲蓉糕,咬了一小口。
“我跟他是什么光景,你也知道,犯不着再问我。”
“老太师还是不信你?”
永宁长公主瞧了他一眼。
这时候,顾觉非已将一只胳膊,支在了旁边玫瑰紫的金钱蟒大引枕上,换了个比较懒散的坐姿。
听她这问,他便忍不住摇头:都说了,犯不着再问。
顾觉非笑起来,竟问道:“那长公主信我吗?”
永宁长公主一时无话。
她把茶盏放下了,挪了几上放着的那一本蓝皮簿子到面前来,便翻开了一页,慢慢看着。
脑海中,却是六年前那一场变故。
那时候,萧彻刚拿到薛况谋反的证据。
里面包括这些年行军打仗的作战图,还有一些边关商旅往来的书信,当然也有被做过手脚的军饷账册。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