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弘辉义正言辞道:“仿古是坚守传统艺术的道统,保留中国古文化和古人智慧,避免出现文化断层!”
顾云起不以为然的开口:“以前小暮和我说,考古有一个意义,就是寻找优良的断代文化,继续传承下去,今天你和我说仿古,也是为了如此,我有点不信。”
安朝暮见顾云起这般欺负自己老同学,有些忍不住了,“顾云起你在拧巴些什么呀!纪弘辉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如果不是那些研究人员,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看得市面上那么多美轮美奂的建盏吗?”
纪弘辉接安朝暮的话道:“是啊……不只是陶瓷方面,字画、建筑、石雕等等方面都有人在尝试复古、仿古。我支持那些说,一味的模仿不好的理论,但更支持,适当仿古的这个理论。因为有些东西,若我们现在不再去继承,在将来的某一时刻,必定出现断层!这样前人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一场空。我当时做这个银针黑釉兔毫盏,就是为了让人们直观近距离的看到千年前的它究竟是什么样子,顺便让后世的人看到我们这个时代的工艺,绝对没想过拿去做旧的……”
安朝暮和纪弘辉使了个眼色,配合着他一唱一和的继续说道:“顾云起,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生气,当你必须得明白,我们华夏历史何其悠悠漫长,有些东西,保存下来是很难很难的,只要仿古的人不是为了做旧、作假,做这件事情的出发点是为了传承,都是值得表扬的。”
“唉,好好!”顾云起无奈的扶额。
纪弘辉见他把他这些话听进去了,所以乘胜追击的说道:“我刚刚看过了,那个建盏,应该是被哪个别有用心的顾客给买去做旧了。你这也不能怪我,因为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就有不少古董商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使用各种作伪手段将‘仿建盏’改制成了‘宋建盏’了……”
顾云起终于态度软和了下来,开口道:“那你和我说说,这个是怎么作假的,以后又该如何辨别呢?”
纪弘辉将那被做旧的建盏拿到了顾云起的面前,“你看这个釉面,是典型的酸性物质在上面做过处理了,因此显得呆板、晦涩,缺乏建盏的柔润深沉之感。”
顾云起接过来这银针黑釉兔毫盏,仔细的端详了会儿后,说道:“好像还真是有些沉闷呆板,没有那么活灵活现。”
纪弘辉指着银针黑釉兔毫盏上面的锈迹说道:“是,你再看看它那个土锈,完全不像是在地底下埋藏千年自然而然形成的,都是浅浅的浮在表面上的一层,一看就是有人故意黏上去的。”
顾云起点了点头道:“你要是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这土锈的不自然。”
纪弘辉又指了指上面的一处道:“嗯,还有上面的这个冰裂纹,是典型的人为利用热胀冷缩原理产生的,所以它的裂纹才会这么粗。我手里有收藏了几件北宋时期的建盏,虽然算不上上品,但都是货真价实北宋年间出产。你一会儿拿去看看,和那些对比一下,就可以判断的出,这个冰裂纹是有多粗糙了。”
“唉!现在作假是真厉害!”顾云起忍不住叹气:“我爸玩收藏那么多年,居然栽在了这里!”
纪弘辉赞同这段话:“可不是吗!都是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是坏了市场规矩!这样的事情多了以后,收藏者的购买欲是大大打折扣啊!”
顾云起有些不死心的问道:“既然是你做的,顾客也是从你这买去的,那你还能记得这个人是谁吗?”
纪弘辉一脸抱歉的开口:“客来客往,真的太多了,记不住……”
顾云起也是能理解的,但还是说道:“你能想起最好,因为我觉得顺藤摸瓜查下去,说不定能牵扯出来一桩大案。你要是实在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反正这个事情,也不是你的错。”
纪弘辉得知顾云起十分喜欢这银针黑釉兔毫盏,连忙去里屋内将自己的收藏的几个宋代建盏挑选出来一件,他认为还算不错的,拿过来给顾云起欣赏。
顾云起拿起纪弘辉挑出来这一件的建盏,放在眼前,有模有样的,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许久后问道:“这件黑釉兔毫盏,能看得出来是个古物,但是不如你那个银针黑釉兔毫盏精美。你那件银针黑釉兔毫盏,胎土十分细腻,釉色黑白分明,釉上的毫像针一样,针线发出银色的光芒,当真是十分吸引人。而这个黑釉兔毫盏,盏里施满黑釉,盏外施釉不到底,所以器里外口沿釉色呈黄褐色,釉色上感觉差了许多,并且这个胎土中含有很多没能完全粉碎的大颗粒,显得略为粗糙。对比之下,你这个手艺还真是一绝了。”
纪弘辉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道:“谬赞了。”
顾云起反驳道:“哪里!你担得起!”
随后顾云起一脸认真的开口说:“你和小暮刚才是说的那些话,我本只觉得言之有理,再看这个建盏后,我对你们那些话有了一个更深度的理解。我觉得一个合格好的手艺人,只要不是为了骗人,做仿古是真的无可厚非。因为一个好的手艺人,是可以在超越前人技术之上,创造出一个更好的作品。在历史不断层、和文化的延续上,注入了我们这个时代的工匠精神,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在将来的某一时刻点,我们也是要被后人瞻仰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希望我这个时代,可以给后人留下的拿得出手的作品!”许是说道激动之处,纪弘辉有些兴奋,脸色都微微的涨红了。
第89章:出窑万彩。
纪弘辉转了个身,对着安朝暮和顾云起指了指自己这一屋子造型各异的陶器与瓷器,说道:“别看我现在有一屋子精美的器物,但是百年之后,甚至千年之后,能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一两件物品,就很难得了!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就像千年前鼎盛时期的建窑,当时的人们一定没有料到后来它会逐步的退出大众视线,甚至一度因为文化断层,导致制造工艺失传了……”
“所以,纪大师——”顾云起跟随纪弘辉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那些器物,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于是问道:“你这里还有成色上乘的兔毫盏吗?这个被人恶意拿去做旧的,倘若流传到后人手里,会对我们这个时代有所误解。所以我打算买一件你做的新的,没有被做旧过的,好好收藏。只有这样的作品,才代表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真实水平,留给我的后代子孙们,也是一笔精神财富。”
安朝暮听到顾云起这么说,忍不住插话道:“你要是能留给你的子孙后代,何止是精神财富,还是一笔大大的遗产。”
顾云起调侃道:“所以,你是听我给我子孙后代的遗产很多,有些心动,打算嫁给咯?”
安朝暮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四两拨千斤道:“顾云起,你真的太没正经了。”
顾云起笑笑没有说话,可看向安朝暮的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满眼温柔。
纪弘辉在里屋捣鼓了一会儿,拿着一个锦盒走了出来,走到顾云起的面前说道:“建盏这种东西的颜色是存在偶然性的,正所谓是‘入窑一色,出窑万彩’所以就算是一窑烧出来的也不存在一模一样,因为每一件建盏的纹理都是度一二、无法复制的。”
顾云起点了点头:“我理解。”
纪弘辉这才继续说道:“当年这件银针黑釉兔毫盏的那一窑作品我这里现在是没有了,但是我这里有一件不错的银蓝兔毫盏。”
纪弘辉将手中的锦盒缓缓的打开,然后递给顾云起看。
顾云起小心翼翼的从纪弘辉手中的锦盒将宝贝拿了起来,将这件银蓝兔毫盏放到灯光下反复的看来看去,称赞道:“好看!这盏里好似藏着一片银河!之前我也见过蓝毫盏,但都没有这件这般出色,果真是多了银色脉络的,气质就不一样!”
纪弘辉有些得意的开口:“我这个建盏,烧制方法遵循千年之前的古法柴烧,绝对不是如今的电窑或者气窑可以比拟的。像这种上乘的柴烧建盏,必须选用富含油脂高的松柴当木料。将半成品放进窑里烧上整整三天三夜,才能让最终的成品胎体油润、纹路自然细腻。品茗时,柴烧建盏有一定水质软化奇特功效,所以茶水因而变得甘爽无比。”
顾云起听的是十分心动,于是毫不犹豫道:“我就要他了!”
“好啊,你请走就是了。”纪弘辉笑道:“如若今天不是朝暮带你来,我断然是不会把这件物品卖给你的。毕竟,这种顶级银蓝毫,一窑里出一个我就是谢天谢地了。”
顾云起毫不犹豫的掏出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纪弘辉给顾云起报了个友情价后,顾云起屁颠屁颠的转账过去了。
顾云起望着眼前这件属于自己的了的银蓝兔毫盏,心花怒放!
在灯光下,顾云起是看了又看,许久都不舍得把目光移开,安朝暮在一旁,望着这样的他,很是无语……
以前听过一种说法,说是,男人一辈子都是孩子,永远都会有心爱的玩具,当然玩具会不断的变化。
与童年时光的完毕相比,这玩具会变成什么不一定的,比如有的人是跑车、有的人是手表、有的是鞋子,有的人是古董收藏品等等……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