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房门打开的瞬间抬眼看过来,嘴角勾起讽刺笑容,“这就忍不住了?想出去?”
第二十六章
“是,我要去见他。”我答道。
常为安笑一笑,“谁允许的?”
他把我从车站抓回来,洋洋洒洒一番言语已断去我的希望,现在却是要连我的自由都限制,我怒从中来,“你是打算从此囚禁我,连我见谁都要干涉?”
常为安坐在沙发上维持原姿势,只眉头微扬,“别装傻,明朗,你知道我的意思:你见谁都可以,他不行。”
我泄气,他的口吻坚定,这种境况下不能与他硬碰硬,我放低姿态,试图软化他,“就让我见见他,好吗,只是见一面而已。”
天花板上的华丽水晶灯散发着白色光芒,投照在他淡漠面容上,愈发增添几分让人心凉的冷意,“真的?”
我哀哀点头,“是,我保证很快就上来。”
彼时我位于客厅正中央,亦是站在他面前,明明高度比坐着的他占优势,然而却依然有被他俯视的压迫感,他上上下下打量我,深邃黑眸冷静的落在我脸上,“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明朗,我怎么知道你这次与他相见,又会生出什么新计划,再次私奔还是干脆直接殉情?”
他太高估我,昨日的冲动已消磨我大半勇气,现在在他眼皮子底下,我又能做出什么来,我忍气吞声恳求他,“我只是见见他,与他说几句话,说完就马上回来,你可以放心,我即使要走,也不会丢下明媚,而明媚现在不是在家里?”
明媚从卧室门口探出半张脸,紧张的看着我们。
常为安点点头,“有几分道理。但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允许你与一个理论上可以称之为我情敌的人见面,尤其是在你们曾企图私奔的情况下?明朗,我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度。”
情敌?真是可笑。
我懒得浪费时间与辩驳,直问道:“你是铁定不让我去见他了?”
常为安没说话,微微耸肩,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我气血横冲。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温驯姑娘,犟起来的时候谁都拦不住,“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常为安眯起眼睛,不以为然,“你去不了。”
我气的笑了,“我还真不信了。”
常为安站起来,掸了掸十分平整的衣袖,“不信你可以试试。”
我抬步就走,径直冲向门口,然而仅仅走了两步就不得不停在沙发旁,常为安动作迅疾,修长身形如墙一样堵在我面前,我进退不得,狠狠瞪他,“让开。”
常为安不为所动,他脊背笔直如竹,气势如山,口吻却一如既往的平静,“现在你回房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有人喜欢被胁迫,他这般语气更让我恼怒,为何要如他所愿,我头脑发热,直接伸手大力推了他一把。他大抵没想到我会动手,毫无防备之下被我推的往后踉跄一步,我瞅准时机,从他身侧飞快窜过去。
我以为我动作已够迅速,可哪里敌得过常为安,他即时做出反应,长臂一伸,牢牢扣住我手臂,而后往后一拉,就将我重新拖了回来。
我大叫,毫无淑女形象的拼命挣扎,他手掌如铁箍,死死扼在我手腕上,五根手指随着我的挣扎越来越紧,简直要嵌进我的肉里,我又气又疼,不管不顾的大叫放开我,情急之下,手脚并用又踢又打,也不管到底踢在哪里,有几脚踢在实木茶几上,发出咚咚声响,可怕之极,竟也觉不出脚疼。
常为安拖着我离开茶几旁,我已快力竭,只凭不服输的意志支撑,依旧胡乱扭动,妄图脱离腕上魔爪。
明媚骇的直哭,她跑过来试图帮我,常为安却低喝一声,“不准过来。”
他从未发过脾气,也未见过他生气的样子,这样的低喝已算得上声色俱厉,明媚被唬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只眼巴巴哭着喊我,“姐姐,你停手,别伤了自己。”
我蓦然脱力,无谓挣动两下,终是慢慢停下来,大力喘气。
常为安依然扼制着我手腕,力道不减,安静下来后,碗上的痛感陡然明晰,我忍不住痛呼,“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常为安松开我,我低眼看去,纤细手腕已呈通红,白皙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五根清晰手指印,如带钩鹰爪般刺目悚然。
常为安显然看到,他黑色眸子里无任何多余情绪,甚至话语风凉,“明朗,谁教会你与男人斗力,这点伤是你不自量力的后果,正好作为你愚昧无知的教训。”
讲也讲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道理也仿佛时时站在他那边,我还有何计可施,不禁悲愤交加却无处发泄,眼见旁边有物,顺手扫落在地,哗啦一声,玻璃花瓶碎落成数片,又将茶几上的果盘茶杯拂开,鲜艳水果四散开来,无辜承担我的可悲怒意。
常为安冷眼看着,并不劝阻,任由我肆意撒泼,如同看幼稚孩童无能得到她想要之物,只能胡闹撒赖。
我从没有打砸东西的习惯,这是第一次,很快自己败下阵来,在常为安这样心地冷酷的人面前,我即便砸毁一切也无济于事,只白费力气而已。我颓然瘫坐到沙发上,浑身脱力头脑混沌。
经历一场吵闹后的客厅陡然安静下来,静的能听见我们各自起伏紊乱的呼吸。紧接着手机铃声打破这寂静氛围,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我没有办法接,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志宇两个字紧紧咬唇,平常觉得温馨甜蜜的铃声此时如魔音灌耳,生生震动耳膜发疼。
我希望它快点结束,又希望它不要结束,想不到却是明媚站出来做了决定。
她将手机拿到手中,摁下挂断健,但很快铃声又继续响起,明媚抬起头看向常为安,“你看,若是今天不下去,志宇哥会一直打过来。”
在持续不断的铃声里,明媚轻声说道,“志宇哥很执拗,就算将手机关机,他也一定会千方百计想别的办法求姐姐见面,所以,最好是去见他一面,不然,他会让你……我们不得安宁。”
明媚穿着卡通睡衣,像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神情怯弱,却努力抬头挺背,“如果你不放心姐姐与他见面,那么,就由我代替姐姐去见志宇哥。”
我没想到明媚会这样说,在我印象中,她一直偏向文静温柔,是爸妈眼中的乖巧小女儿,是我眼中柔弱的胆小鬼,更是我跟志宇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的小尾巴,没有攻击性,亦没有多少主见,遇事只会哭只会慌张。而现在,她的勇气让我惊讶跟佩服。
常为安目光定在明媚面庞上,第一次审视般看她。
明媚空着的一只手紧紧拽着睡衣衣角,“他们好了一场,如今面临分开,总有话要讲。你这般强行从中阻止,只怕适得其反更让他们觉得难舍难分,倒不如让他们把话说清楚,以后不管是伤心难过还是不甘不愿,但彼此也总算是有了一个交待,就像戏剧落幕,有个结尾方才能真正散场。”
我从不知明媚竟是这般伶牙俐齿心思聪慧,她这番话剑走偏锋而不无道理,我亦觉被她说进心里。
明媚继续道,“姐姐不能去,便由我去,我跟志宇哥相熟,他一向疼我,由我去与他见面,便如同姐姐与他相见,相信他不会再来烦扰你。你若不允,志宇哥怕是要在楼下站一夜,不论姐姐与他感情到底有多深,但如此只会让姐姐感动他的深情,恼怒你的无情,于你并无益处……”
常为安挺身站立,似并不为所动,但他却眯起眼睛,“你懂得不少。不过,你的目的是什么?”
明媚抓着衣角的手蓦然一紧,她眼中瞬间现出些许慌乱,而她握着电话的手也握的更紧,几乎指尖发白,那用力的样子似要从依然持续的响铃中汲取勇气。
她咬唇默了片刻,轻声回道,“我只想为我爱的人做一点事,不要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