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2)

这里住着许多底层族人,连慕枫并不担心段乾家主在这里设埋伏,领着镖队大大方方地跟上去, 只暗中叮嘱大家稍加警惕。

如此又往里走了半个时辰, 前面的人终于停下来,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大片高低错落的楼群。

段乾家主抬手示意,楼群外围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没多久,一位年过半百的华服男子乘坐着抬轿出来。

墨远注意到连慕枫打量的目光,低声道:“这是百里族长。”

“族长?瞧着可不像生病的样子。”连慕枫目光在百里族长身上停留片刻,转向抬轿之人, 不禁蹙眉道,“那些轿夫额头上怎么都有烙印?”

“他们都是奴隶。”墨远目光微冷,语气却不露半分情绪,“九溪族俘虏。”

连慕枫对百虫族的观感瞬间变得更差,来之前他就知道百虫族时至今日依然保留着畜养奴隶的古老习俗,可亲眼看到后才知道他们骨子里的恶劣远比自己想象的更甚。

往人额头上烫烙印极易引起高烧,体弱者往往撑不过去就会命丧于此,百虫族宁可损失半数人口也要折辱这些俘虏,可以想象这些俘虏平日里究竟过着怎样非人的日子。

抬轿的奴隶躬身放下轿子,其中一人上前半步趴在地上,百里族长踩着那人的背下来,对墨远拱手施礼,若不看他身边身形伛偻的奴隶,倒端的是温文儒雅:“莫遥公子一路辛苦,老夫有失远迎,还请诸位贵客不要见怪!里面请!”

墨远笑着与他寒暄:“百里族长别来无恙!”

连慕枫给裴元一个眼神,示意他带着人留在外面看守马车,自己则与墨远一同进入大门登上阁楼。

入座后,百里族长开门见山:“莫遥公子是来履行约定的吗?”

墨远含笑点头:“正是,不过在下没想到,百虫族竟有了毁约之意。”

百里族长呵呵一笑:“段乾家主怠慢了贵客,老夫代他向你们陪罪,不过莫遥公子也休想诓骗老夫,老夫虽身在南疆,可在中原也是有耳目的,如今中原王朝的形势与宣王当初说的可不一样,这约定怕是不作废也得作废。”

说话间,一名奴隶躬着身跛着脚上楼来,手中提着茶壶,先后给他们每人斟上一盏茶。

连慕枫下意识看向他的额头,果然又见到与那几个轿夫一模一样的烙印,不过这奴隶能出入厅堂,想必待遇还算好的,至少身上的衣物尚能入眼,只是……

连慕枫坐在墨远身侧,有些意外地发现这奴隶自干枯的发梢间朝墨远看了一眼,松垂的眼皮下一双眼睛看似浑浊,实则暗含精光。

连慕枫不着痕迹地朝墨远看了看,迅速收回视线。

段乾家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也不见如何不对,抬脚就踹向那奴隶的心口,起身一脚踩在奴隶的脸上,厉声喝道:“蠢畜!这么烫的茶水能用来招待贵客么!”

墨远袖中的手猛地握紧成拳,他转开目光看向百里族长,无视地上不住磕头的奴隶,神色不变道:“百里族长不必过于介怀中原形势的变化,百虫族想要统治南疆,我们王爷想要登基称帝,只要我们彼此都能达到最终目的,合作可以再谈。”

百里族长神色间明显有几分意动。

段乾家主冷笑道:“之前宣王说用兵器换取我们南疆蛊术,想用蛊术控制中原皇帝,可如今中原皇帝已经昏迷不醒,宣王的计划可就无法实施了,如今京中几位皇子争得头破血流,太子也身中剧毒,宣王再加把劲便能坐上龙椅,哪里还需要我们百虫族出力?你们此番前来,难保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墨远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笑道:“当皇帝也是要收拢人心的,我们王爷若是寸功未立,反倒先将兄弟们斗死了,他日坐上龙椅怕是也不安生,此事要想万无一失,还得仰仗你们百虫族。”

百里族长微微倾身:“哦?你们有什么计划……”

段乾家主打断他的话:“族长,中原人奸猾如狐,信不得!你忘了九溪族的前车之鉴了么?中原皇帝说翻脸就翻脸,宣王是他儿子,又能良善到哪里去!你可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百里族长面上薄怒一闪而逝,正要开口反驳,却突然打了个哈欠,面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

墨远轻笑:“段乾家主对九溪族还真是颇有兔死狐悲之感,不过当初圣上初登大宝,经历过连番内斗,手里那点兵力早就用得所剩无几,若没有你们百虫族背后暗算、与中原朝廷里应外合,九溪族也不会那么容易倾覆。论良善,咱们彼此彼此。”说着转向百里族长,正色道,“不过如今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已经没有意义,百里族长不如听听我们王爷的计划。”

百里族长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竟再次打了个哈欠。

墨远眉梢微动,盯着他打量片刻。

百里族长似乎瞬间被抽去了精神气,开始连番打哈欠,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捂着嘴疲倦道:“宣王意欲何为?”

墨远笑了笑:“百里族长若是累了,不妨先去歇息片刻,此事也不急在一时片刻,我们待会儿再谈也是一样的。”

百里族长抬手搓搓脸,强打精神温和一笑:“无事无事,起得早了有些困倦,我去洗把脸,很快就好!”说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匆匆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墨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目光转向趴在地上擦拭水渍的奴隶,抬脚在奴隶身上踢了踢,看着段乾家主冷笑道:“竟然让奴隶来斟茶倒水,你们百虫族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段乾家主看着他那张笑脸,隐隐觉得浑身骨头开始发痛,心知是错觉,可还是忍不住生出忌惮,只好缓和了脸色,挥挥手让地上的奴隶离开,解释道:“莫遥公子不要误会,这些事一向都是奴隶做的,这是我们百虫族的传统,你放心,他们身上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墨远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只低头逗弄怀中小猫。

不消片刻,百里族长果然又回来了,他红光满面地在椅子上坐下,俨然已恢复精神气:“不知宣王有何打算?”

段乾家主欲言又止,看着墨远笑里藏刀的模样,又将嘴巴抿住。

墨远笑道:“此刻京城内正在龙争虎斗,我们王爷对此倒也颇有信心,只是他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有心嫁祸良王,待我回去之后,京中皇子各自凋零,我们王爷也会卧病在床,朝政将由良王把持。届时就需要你们百虫族出兵攻打京城,朝廷如今已经乱象横生,稍作手脚便可让良王亲征、战死沙场。”

段乾家主再也忍不住,怒道:“打的倒是好算盘!最后也要来一出谋逆罪,将我们夷族么?我们百虫族可不想步九溪族的后尘!更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凭什么让我们族人去冒险?此事我绝不同意!”

百里族长则沉吟片刻,虽没有那么激烈地反对,却也摇了摇头:“此事恕老夫无法答应,无论如何,我不能拿我的族人去冒险。”

墨远笑道:“族长不必过于忧心,不过是一场佯攻罢了,咱们做戏给世人看而已。我们王爷说了,一旦事成,他不仅会助你们成为南疆霸主,还会为你们封王封地、加官进爵。”

段乾家主面露讥讽:“空口白话就想让我们族人卖命?做梦!”

“怎么会是空口白话呢。”墨远从袖中掏出一卷布帛,缓缓展开,“当年圣上对九溪族空口许下承诺,九溪族顾念亲情未加提防,最终吃下大亏。王爷心知你们有这样的顾虑,特地亲手书写了承诺书,签字盖印,一样不少。这是我们王爷的诚意,请二位过目。”

百里族长立刻接过来,越看越是心动。

段乾家主清了清嗓子。

百里族长身子微僵,将布帛卷起,笑道:“宣王的诚意我们看到了,不过我们只想统领南疆,对中原朝廷的爵位不感兴趣,再做戏也难保不出意外,为此让族人去冒险,请恕老夫做不到。”

段乾家主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得意。

墨远心知百里族长是被段乾家主控制住了,也不点破,只笑道:“族长不妨再好好想想,毕竟你们也是有野心的,不做出牺牲就想平白获得好处,这世上怕是也没这么便宜的事。”

百里族长眼底尴尬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