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麻瓜照片
图卡娜
图卡娜听不到周围发生的事情,她的目光被牢牢钉死在地图之上,确切地说,是她和哈利之间那个人名。
巴蒂·克劳奇五十来岁,是个政客,国际魔法交流部部长,曾是康奈利·福吉竞选魔法部部长的劲敌,算得上名人,图卡娜前段时间还在报纸上见他出席魔法部的大小活动,和一众官员握手、讲讲场面话,一幅标准的政客派头。他在任上以自己的铁腕而闻名,他的名言抓捕不如斩草除根在二十年前曾有众多拥趸。他应当是一个相当自满的人,把他的儿子也以巴蒂·克劳奇命名,可惜他的儿子未能继承父志,反而向伏地魔屈膝,此事令他身陷丑闻风波。虽然他亲手将自己的食死徒儿子送进阿兹卡班,却此生永远与魔法部部长的位置失之交臂。
无论站在她身边的是谁,老的还是小的,魔法部的官员还是本该在阿兹卡班度过余生的罪人,地图都指明了一个荒唐的答案。她看着身侧的人,穆迪冲她咧嘴一笑,图卡娜毛骨悚然。食死徒,又是食死徒,最近她身边的食死徒含量似乎过高了,与食死徒相比,图卡娜更愿意相信她喜欢的老师是个魔法部的官员。
斯内普离开之后,穆迪将哈利支开,他放在图卡娜肩头的手如此奇怪,这是个亲昵而友好的姿势,师长之于学生,虽然不妥,但也无可指摘。穆迪朝她的方向偏偏脑袋,周五晚上八点,奖品陈列室,我有些东西给你看。
当图卡娜到那儿时已经有人在了,比她小两级的格兰芬多漂亮红发、韦斯莱家唯一的姑娘,正拿着一把小刷子蹲在角落里哼歌,几颗巧克力球从她兜里掉到了地上,狮子们把惩罚变为快活野餐的能力让图卡娜敬佩。她们平时交集不多,图卡娜在魁地奇球场上和这位格兰芬多的替补找球手打过照面,她与金妮的级长哥哥更相熟一些。
金妮芙拉·韦斯莱从旧纸堆里抬起头,看到是图卡娜,明显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不是费尔奇。她笑起来时双颊红润,几粒雀斑雀跃在颊骨上,真巧,图卡娜,你也被罚来扫奖杯?
图卡娜点头,不准备告诉她真相,回去吧,我替你完成剩下的东西。
那真是太好了。更年轻的女孩咯咯一笑,但是并没有立即离开,她把自己手中的一份旧报纸留在身后的地上,但倾身挡住了图卡娜的目光。保证你不会生气?金妮神秘地倾身在图卡娜耳畔,我会让乔治和弗雷德在对战拉文克劳的时候放点水,作为回报。
不必如此,金妮芙拉。图卡娜想到那对比皮皮鬼还难缠的双胞胎,唇角止不住地飞扬,与其让我信他们,不如让我相信特里劳妮教授的预言。
叫我金妮,请。
韦斯莱家的女孩推开陈旧的大门,红头发和红围巾一起闪出门外,你会想看那份报纸的。明快的语调还在回荡陈列室,她回首给图卡娜留下一个顽皮的眨眼,我完全赞同你的话,关于我那两个哥哥。
奖品陈列室比图书馆更加静默无言,巨大的旗帜悬于屋顶,咒语和前来打扫的学生让那些水晶和金属保持光亮,但依然可以看到一些被岁月风化的痕迹,发黄的照片、褪色的字迹和变脆的纸。由近及远,是一段活的校史,排列在最深处的奖杯和奖牌的造型和花纹不属于这个时代,近处一百年前的奖杯下面陆续出现了获奖者的照片。高挂的荣誉标志着欢乐、不能使用咒语的清扫代表着惩罚,而霍格沃茨的风云人物们在这个叁楼不起眼的狭窄小屋同时品尝两者的滋味。
行走陈列室的中央,图卡娜仿佛行在时光咔哒转动的齿轮之上,齿轮的咔哒与脚步的咔哒重迭在一起,图卡娜闻到了麂皮外套、银酒壶、腐朽的木头假腿,她没有转身。谁在那儿?她问。
脚步顿住了,没有回答。
图卡娜!他在她身后喊道。
穆迪的声音与往常无异,粗犷喑哑,像一声闷闷的雷。沉寂的奖杯们似乎发出切切的低语:危险就在你的背后、你的身边,它无处不在。斯内普、穆迪,他们想做什么,又愚弄了谁?
一个好学生应当顺从,她轻吐一口气,面对他时脸上挂着微笑,追忆过去的好地方,教授。
确实。穆迪越过图卡娜,来到她身后的展柜,里面陈列着曾获梅林爵士团勋章的霍格沃茨毕业生的雕像。啊,梅林爵士团勋章,从11世纪开始,整个霍格沃茨不过也只有区区数十人曾获得此项殊荣。多么讽刺,梅林为了帮助麻瓜而创立了爵士团,结果巫师们却被施以火刑、施以棍棒、施以针刺。因为麻瓜的蒙昧,男巫被视作魔鬼的附身,女巫被视作引诱撒旦的婊子,巫师们从此不得不隐藏自己的身份,才苟活至今。这些是你们魔法史课本上的东西,是不是?
不。图卡娜注视着勋章,最上面写着霍格沃茨的四位创始人之名。她和穆迪二人的身影被玻璃拉长、面容模糊不清,课本上说那时的防火咒已经十分完备,巫师们变换多种面貌站到火刑架上愚弄那些暴民,那是巫师的一种消遣。
哈!穆迪发出响亮的嗤声,你真的信这些鬼话?为了让你们的不敌视麻瓜,魔法部编了你们的教材,纯粹的矫饰太平,亲麻瓜派已经完全占领了魔法部,说不定下一任部长就是个麻瓜!
这不可能。图卡娜小声说。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穆迪的口吻唏嘘,他的目光沉沉地在勋章上扫过,充满了感慨。巫师界已经衰颓,若问我为什么,小鸽子,因为巫师阉割了自己的魔力。黑魔法之所以令人畏惧,正因它是征服者的魔法、强者的魔法,而强者令人畏惧。
说完,他似乎愧疚自己的多言,这些对你来说太多了,孩子。
我喜欢听你说话,再给我讲点什么。图卡娜请求道,她把眉尖蹙起、嘴唇微翘、眼睛张圆,她很清楚什么样的表情会让自己看起来无辜。
他们在地板上并排坐下,图卡娜将双腿环绕在胸前。穆迪将他的假腿直直地平伸,另一条腿随意地弯曲着,他拧开酒壶,饮完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是格兰芬多,不是吗?傲罗都是格兰芬多。这是一句状似漫不经心的话,它实际上已经在图卡娜的脑海中演练过千百次了。
没错,我是。穆迪立即回答,因为我父亲是格兰芬多,他想让我进这个学院。我向来听话,听从他的命令,没错,命令,他是个体面人,他命令我和我母亲,就像对待下属一样,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身边的一切都应当为他的仕途服务。我父亲命我进入格兰芬多,我这么做了;他让我加入魁地奇球队,因为这样会让我在学生中更具声望;他命我选修最难的课程,所有成绩必须达到o以上;他让我和他上司的孩子交朋友,他让我只和望族出身的女孩约会,我通通遵守,我一直是他名字的阴影。我平生只拒绝过他一次,然后他毁了我,也毁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