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是那段岁月的证明,每一年,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会坚持不懈的,带他回来,提醒他一直记得。
少年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神情看似平静,衣袖下的手却已经紧紧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原燃。”
她在那把椅子上坐下,温和道,“你知道自己发病时是什么样子吗,记不起来,我可以告诉你,六亲不认,连自己亲妈都不认识。”
“原家可以帮你瞒下来,说你出国了,现在又能把你送到湳安去,但是,你真以为,自己能适应正常的社会生活?能正常和别人相处?能控制好自己?”
白念芳缓缓拉起自己袖子,声音放得缓慢,一字一顿,执拗的重复,似乎是有意要让他听得更加清楚。
“你有病。”
“不是正常人。”
她盯着少年漆黑的瞳孔,一字一顿,眼里带着刺,似乎要将这句话,一字一顿的,刻入他脑海最深处。
……
安家亲戚很少,平时是父女俩在自家过年,今年林家又正好留在湳安,于是,就商量着,两家一起过。
林家小辈多,安漾被他们拖着出去放花炮,带着一串小不点儿放仙女棒。
安漾脾气软和,长得白净漂亮,声音软软的,每次和他们说话时,都会刻意微微俯下身子,认真听着,认真回答。
和暴脾气和他们抢吃抢花炮的的林希姐姐一比,简直是活生生的天使,小孩都喜欢她,缠着她不放手,安漾也就当了次孩子王,好在他们都听话,安漾叫他们不要放二踢腿,那些小孩居然都听话的把二踢腿收了起来,改放仙女棒了。
回头听见林希叫她,和她告状,“软软,我哥打牌藏牌。”
“赖皮。”林希朝林宴扑了过去,要去搜他口袋和椅子。
林宴哭笑不得,双手一摊,“哪里藏了,你能找出来,今年我跟你姓。”
半晌,林希才反应过来,尖叫道,“呸,林宴,你本来就跟我姓,你个赖皮猴。”
被骂作赖皮猴的某人苦笑不得,冲着安漾轻轻摊了摊手。
安漾已经笑倒在了一旁沙发上。
今天已经是二十九了。
原燃,似乎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过了。
安漾隔几天会给他发一条短信,虽然很短,但是原燃每条都会回复,可是,在几天前,也没有回音了。
她站在阳台上。
屋内灯火通明,远处群山隐没在黑暗里。
安漾抬眸眺向远方,犹豫了半晌,终于拨通了一个号码。
“……原燃?”
老半天,电话终于被接起,那边却没有声音,安漾几乎怀疑没有接通,她把手机举到眼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确认是接通了,显示正在通话中。
“原燃?”她试探性的,再叫了一声。
少女干净甜糯的声线。
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通过电波,传到他的耳边。
一直到她第四次叫出他的名字。
“嗯。”声音很低哑,透着浓浓的倦,是他经常会有的调子,但是和平时比起来,安漾就是听出了有几分不对劲。
她心莫 名有些乱,把手机换了个手,声音依旧轻松明快,“等过完年,你回来,我学了一个新的甜点,可以做给你吃。”
是什么,她就先保密,但是她觉得原燃肯定会喜欢。
“这几天,我一直在外面陪小孩子玩,好多作业都没写完。”安漾吸了吸鼻子,又说。
……
“我家里,还存了一箱花炮,都是别人送的,你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出门放一放,还挺好玩,对了,你过年放花炮了么?”安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问道。
其实嘛,就是林小海给她送的一箱子仙女棒。
“这边禁烟火。”
安漾,“……”
有些尴尬,好像,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安漾有些泄气,感觉,原燃好像对她说的这些杂七杂八的话也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胃在一抽一抽的疼,少年唇色发白,他坐在那张狭小的床上,半靠着墙,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少年精致的眉眼,漆黑空洞的眼睛,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肤色,淡红的薄唇。
他坐在黑暗里。
根本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具空洞的人偶。
原燃厌恶的闭上了眼,握紧了手机。
似乎,在从那声音里,汲取唯一的光源和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