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啪”的砸在两人面前,林曦吓了一跳,拖着小傲绕过它,在路上艰难地顶风前行,感觉两个人分分钟都可以上天。

“妈妈,我们跑吧!” 小李傲在狂风中对林曦喊道。

“你说什么?” 林曦没听清楚,小李傲捏着林曦的手就往前奔去,林曦会意,跟着他一起跑,于是两母子在如同黑夜的背景幕下,穿过沙金村七拐八绕的小巷,一路往家的方向疾驰,颇有种末世狂奔的快感。

两个人刚进单元门,气都还没喘匀,暴雨骤至,硕大的雨点隔着铁门溅到两个人的身上,林曦赶紧拉着小傲往里面走了几步,小傲从书包里拿出纸巾,蹲下身去擦林曦的白球鞋。

“没关系,小傲,我们先回家,妈妈把我们的鞋子都洗一遍。” 林曦把小李傲拉起来,刚刚飞奔的时候他们没注意,踩到了一个泥水坑,这时候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

李傲点点头站起来,把纸巾细心的叠好放进口袋里,和林曦一起回到了五楼。林曦打开电视机看气象频道,原来今天早晨电视就挂出了黄色暴雨预警信号,只是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而且现在电视台正在更正错误信息,“考拉”台风应该是红色警报,风力也达到了十级。怪不得这么大的雨,学校还照常上课,原来天气预报就出了问题。

跑了这么半天,两个人都累了,林曦和小傲一起躺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雨幕发呆,不知道肖文聿现在在做什么呢?他有没有想我们?林曦正胡思乱想,一条闪电倏然撕裂了昏暗的天空,然后一声比炸弹声音还响的滚雷打了下来,直震得人心都发颤。

小李傲虽然表面很淡定,身体却很诚实的悄悄往林曦那边挪了一点。林曦感觉到了小傲的动作,搂住了他,可还没说话,头顶的电灯就闪了两下,断了。四周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怎么回事?停电了?” 林曦四周望望,摸摸小李傲的头说:“你坐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拿蜡烛。” 然后就站起来,摸索着往放蜡烛的抽屉慢慢走去。

当她举着蜡烛回来的时候,一点如萤豆般的光芒照亮了身前的方寸之地。林曦皱着眉走到了窗前,小李傲也从沙发上跳下来跟在她的身边。只见楼下全是黑漆漆一片,雨幕遮天盖地的扑下来,连路灯都彻底熄灭了。看来因为台风,福井区已经大面积停电了。

第61章 台风

刚刚那番巨大的动静早就让花花夹着尾巴躲到了沙发底下, 正呜呜咽咽瑟瑟发抖呢。更别提现在一连串的雷滚下来,震天动地, 其中有一个仿佛就像要劈在他们天灵盖上似的。林曦赶紧把窗帘拉上,扯着小李傲离开窗户。

“怎么这一次台风那么猛烈,” 林曦想着被划破的天空,心有余悸地说:“不会是哪位道友在渡劫吧?”

小李傲刚刚张嘴想说什么, 林曦赶紧截住他的话头,一口气说:“我知道在华夏传统神话中打雷闪电是因为雷公电母, 古希腊神话里宙斯以雷电为武器,科学解释则是两片正负极云彩的碰撞, 电在雷前面是因为光比声音快。还有什么?”

小李傲神色复杂地看了自己老妈一眼, 想了想,觉得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了, 开口表扬道:“嗯, 回答的不错,下次继续努力。”

“……” 林曦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径自去抽屉里找出了一团棉花——这还是上次肖文聿受枪伤的时候留的,捻了两个球塞进小李傲的耳朵里, 自己也塞了两个, 说:“塞着这个就不怕吵了。”

“你说什么?” 小李傲没听清, 一脸茫然地抬头问林曦。不再是平常那副老气横秋的大佬模样, 他小巧的耳朵里露出毛绒绒的棉絮,透出一点难得的傻气,可爱得让林曦忍不住狠狠□□了他的脸一把, 然后才一字一顿地说:“这—样—会—安—静—一—点!”

“哦。” 李傲像一只小兔子一样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缠着妈妈一起下象棋了。反正停电无聊,蜡烛光线太暗看不了书,两个人也打不了牌,林曦就搬出象棋盘和小李傲面对面坐下,正好和花花露出来的一丁点小圆屁股挨在一起。其实林曦只知道象棋的基本规则,平常一般是由肖文聿负责满足小李傲这类文体活动的需求。

两个人你来我往,林曦虽然不笨,但奈何完全不知道象棋的一些固定套路,五盘里倒让李傲这个小兔崽子赢了三盘。不过在两个人下棋的过程中,雷电终于停止了,花花也悄悄地把脑袋从沙发下伸出来,轻轻地磕在自己女主人的腿上。林曦一边撸着花花头上的毛一边下棋,当小李傲叕一次把她的帅将死后,林曦在脑海里抹了一把羞愧的汗,反手就伸了个很假的懒腰:“啊……好晚了,我看这台风一夜都不会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咱们还是先睡觉吧。”

小李傲虽然正在兴头上,但是他并不是那种撒泼打滚的小孩,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就乖乖的收拾好棋盘,和妈妈一起睡觉去了。

瓢泼大雨下到了晚上十点,第二天醒来,林曦从窗户里往下一看,由于城中村排水管道的问题,楼下的积水竟然都能淹到人的膝盖了。五颜六色的塑料袋、泡沫、甚至还有死鱼死鸡漂浮在黑黄色的污水上,看起来十分恶心。沿街店铺都不开门,只有几个穿着荧光色衣服和雨靴的环卫工人正拿着套着网子的竹竿沿街掏垃圾。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给火车站打电话,询问明天到长安的火车有没有受到影响。林曦拨通了电话,一个女人用机械而急速地语气告诉她因为大雨冲毁了铁轨,明天和后天的所有列车全部取消。不出所料,林曦叹了口气挂上电话,手还没离开话筒呢,电话铃又响起来了。

林曦一看来电显示,是肖文聿,她正准备和他说这个消息呢,于是接起电话,还没等开口,肖文聿的声音已经从话筒里传出来了:“小曦。” 这两个字气息不稳,于沉郁中掩藏着隐隐的悲伤,和肖文聿平常的口吻完全不同。林曦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继续说道:“我妈走了。”

“什么?” 虽然对这件迟早要发生的事情有心里准备,林曦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对于生死的无措和凄凉打中了她:“怎么这么突然,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凌晨。” 肖文聿说:“突然就发病了,抢救了两个小时,还是没有成功……昨天你们那里暴雨,电话也打不通,所以我一直等到现在。”

“对不起……” 林曦说。不是因为没有接到电话,而是在这种时刻,她竟然不在肖文聿的身边。

肖文聿懂了,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才有了声音:“也没什么,我早就有准备了。前天她突然把我认成我父亲,还说他马上要来接她了,我就知道,我妈她,快要离开了。”

“起码现在,她可以和最爱的人团聚了。” 林曦只能这样轻声安慰。

“是啊,可能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在盼望这一天吧。” 肖文聿的声音不大,甚至听上去很平淡,却让林曦有种揪心的感觉。

可以这么说,肖文聿所熟悉的那个母亲,早就在他父亲牺牲的同时也一道离开了。十一年了,肖文聿的妈妈画地为牢,而肖文聿又何尝快乐过?17岁,在人生最需要被指引的年纪,他失去了敬爱的父亲,同时也失去了亲爱的母亲。那个经历着失怙之痛的17岁少年,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在母亲的强迫之下离开长安,只因为他那张肖似父亲的脸会让母亲陷入悲伤甚至暴怒的?林曦不敢想象肖文聿当年经历过怎样的痛苦,也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熬过来,今天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

然而即使想了这么多,林曦也没有让这种情绪被表露出来,因为她知道,肖文聿绝不是需要别人同情的人。

“文聿,我很想立刻就过来,但是因为天气原因,深安今天和明天的火车班次都被取消了。” 林曦转而说。

“不用着急。” 肖文聿回答:“我现在定的是两天后火化,下葬的时间可以晚一些。我想把她葬在父亲的墓旁边,这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操作。”

“好,我估计我们大后天就能坐上火车,四天后就到长安了。” 林曦说。

挂断电话后,林曦脑子里又冒出了那个苍老瘦弱的女人。她歪斜着坐在病床上,和蔼地对自己笑,把那只碧绿的手镯颤颤巍巍地套在自己的手腕上,说着肖家过去的故事。这一切都成为过去式了。脸上好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流下来,懂事的小傲已经把纸巾递给了妈妈。

五天后。

林曦身着黑衣,带着李傲站在肖文聿的身边,看着眼前最后一抔土被覆盖上,墓园静悄悄的,连风也没有多余的一丝。这个迟到十来年的聚首,就这样完成了。

“我们再去爬一次华山吧。” 林曦主动提议:“这应该是最有意义的纪念方式,芙蓉峰也是离你父母最近的地方。”

“好。” 肖文聿点头。这次过来,林曦和李傲暂住在肖文聿军区大院的屋子里,他把打包的凉皮端到桌子上,朝林曦和李傲笑笑:“忙活一天了,你们快吃点东西。”

肖文聿今天一整天都出奇的平静,晚上甚至吃了整整两碗凉皮,但林曦知道,他的内心绝不是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毫无波澜。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小李傲已经睡着了,林曦出房门去找肖文聿,却发现他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台灯,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

林曦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轻轻地依着肖文聿,让自己身上的热气能够笼罩到他。

“这个房子马上就要被收走了。” 肖文聿忽然开口。

“收走?” 林曦有些不解,毕竟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经历过单位分房子住这样的事情。

“对,其实早就应该收走了,只是国家体谅我们的情况,才让我们一直住到了现在。” 肖文聿淡淡地说道:“现在她走了,这个房子自然也应该给需要的人。”

“很多东西,运不回深安,估计就要扔掉了。” 他继续说着。

“为什么不运回老宅呢?” 林曦问道。肖文聿一家虽然是因为父亲当兵才定居在长安的,他的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总会有旧房子吧。

“我爷爷奶奶很早就去世了。” 肖文聿说:“老宅子现在已经变成了参观基地。至于我外公外婆,两个人都是大学老师,一辈子都住在学校分的单元楼里,哪有什么私产呢。”

“那也别扔掉这些东西。” 林曦说:“多花一点钱总能运回去的,你要是怕没地方放,我腾出一个单间不出租给你放东西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