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如今侯爷手握重权,朝中亲信众多,羽翼已丰,连那位都忌惮三分,对淮阴侯府自是不敢轻易妄动。可一旦淮阴侯府的私密泄露,那位焉能坐得住?虽如今的侯府不至于被动挨打,可眼下不是图穷匕见的最好时机。
心头这般考虑,秦九面上难免带上几分顾虑:“侯爷之所以能同意,只怕与近些年来匈奴不断滋扰边境的战事有关。近些天来,刘相为首的几位朝廷重臣煽动侯爷重拾淮阴侯府军威,欲鼓动侯爷来年春日带军出征……具体我便不再与您透露,侯爷默许这般恐也是怕有万一。娘您这边切记要做的周密,若让人瞧出端倪来,可要节外生枝了,于这当口上对侯府会有极大麻烦。”
一听出征两字,秦嬷嬷的心就突突直跳,头又有些晕眩,喘了好半会气方回了神。
“那我这两日就安排人。其实之前我就是考虑到周密,方属意那顾家娘子,毕竟她有顾家这层身份在,即便有了子嗣,别人也轻易怀疑不了什么,而他们拖家带口的自是也不敢乱说。且那娘子尚为清白身,人也瞧着稳重大气,心性于女子间极为难得,断不会辱没咱侯爷。可既然侯爷不愿,那这茬就只能揭过了,待我再去寻了人去。”
第25章 在这个朝代,到底是她痴……
一晃又是十日过去,这日恰又临到官员的休沐日。
这日早膳后,顾父出门遛弯刷完去了,福伯照常随着顾父。因今日恰赶上了七月宝市日,为防止顾父凑热闹而惹事,顾立轩也特意让双寿也随了去。
天气炎热,顾母原本是不欲出门的,虽那宝市极为热闹,可在这样的鬼天气出门真是要人命的。顾立轩见状,似无意说道家里装饰的器物均旧了,也合该去采买些才是。
顾母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心脏突然就剧烈跳动起来。
“那……我……就去看看先……”顾母无法直视顾立轩那意有所指的目光,更不敢转身去面对身侧沈晚探寻的神色,虚飘着眼神,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仿佛在空中飘。顷刻间她就口干舌燥,只觉得浑身直冒虚汗,仿佛刚刚那单单一句话就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脚底也发软当即站也站不起来。
垂了眉眼,身侧沈晚起身,面上也什么多余表情道:“我身子有些不适,今日就不便同娘您一道出去了。若是人手不足,让春桃随您一道出去便是。”说完便告了退礼,也不管其他人是如何反应。
顾立轩在她身后莫名的冷冷一勾唇,果真,这是迫不及待了吗?
“是啊娘,就让刘妈和春桃一道随你出去吧。难得今日宝市热闹,大可不必急着归来。”顾立轩笑的极为温润。
顾母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立允尴尬的撇过眼,在他看来,二伯娘的这般失态大概是源于堂嫂的冷言冷语罢。
在顾家借宿的这十日来,他愈发的觉得这家里的气氛怪怪的,仿佛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潮汹涌在流动。之后他才听同窗隐晦的跟他八卦,说他这堂嫂极为凶悍,前些日子因强行拦着不让纳妾,还被他那温润如玉的堂兄动手打了一顿。
想起堂嫂眼角那骇目的伤痕,顾立允倒是恍然他那位堂嫂为何这般冷言冷语的模样了,似乎二伯父家里的怪异氛围也找到了原因。
可隐约又觉得差些什么,具体什么还真说不上来。总之,家里人除了二伯父,似乎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事。
“允弟在想什么?”顾立轩笑吟吟的给顾立允斟满了酒。
顾立允回了神,忙回道:“哎呀,愚弟毕竟头次进京,还从未见过汴京的宝市,便想大齐京都的宝市也不知何等热闹,因而便着实好奇了些。”
顾立轩闻言笑道:“七月宝市虽热闹倒也寻常,待八月桂市那才叫人声鼎沸。待到那时,我必定带着允弟赏玩一番,让你好生领略汴京城的热闹。来,咱们兄弟俩难得久别重逢,今日得闲,定要好好喝上几杯。”
顾立允见那满满的一大杯水酒,顿时面色发苦,连连摆手:“愚弟实在酒量不济,这……”
顾立轩抬手打断:“允弟断不可如此。将来允弟是要入官场,需知官场素少不了这往来应酬,若是没个三五酒量,应酬时难免就令人瞧不起。酒量不济不打紧,从此刻起练练便是。”
当顾立轩带着满身酒气闯进卧房时,沈晚正拿着时下新兴话本看的入神,听得他进来,竟是连头都未抬。
顾立轩倚着门框,两只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临窗读书的沈晚,潮红的脸上带了丝讽意:“你这厢怕也是久等了罢?已将他扶去厢房了,日思夜想的这一日终于来了,你还不赶紧过去?”
沈晚压根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浑话,眼皮也未抬,不予理会。
顾立轩嗤笑:“都到了此刻,你还装作什么矜持?难得我给你们安排的这般周到,你还待我怎样?还烦请你快些起身,我得卧下歇息了,瞧你在这甚是碍眼。”踉跄的往床榻的方向而去,他边走又边道:“对了,一会你动作也要快些,省的到时候酒醒了,你们面上均不好看。”
沈晚还当自己出现了幻听,又怀疑自己理解错了,抬眸看他:“你让我去他厢房?他?谁?去作甚?”
顾立轩一顿,猛地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好笑!莫不是真如人所说,当□□还要立牌坊?你们不早就打顾立允的主意吗,如今人就在那,你不赶紧与他共度鸳梦,还在这与我掰扯什么呢?左右我不过认命了罢。还不快去呢,趁着现在家里没人……”
话未落尽,沈晚手上的书已经飞上了他的脑门,伴随着是她怒至极致的叱声:“无耻!无耻至极!”
“无耻?”顾立轩似乎也感觉不到书角磕在脑门的疼痛,只是无意识的喃喃着这两字,而后抚掌又继续哈哈大笑起来:“对,无耻,无耻的好啊!不无耻一些,顾家焉能有子嗣呢……”
沈晚此刻已经疾步冲上前去,颤着手狠狠连扇他两巴掌:“顾立轩!我,我真是瞎了眼!”犹不解恨,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扇过去。
顾立轩酒意上头本就站不稳,见又是一巴掌前来,本意想躲,却趔趄一下猛地往下一栽,跌落于地。
痛意令他酒醒一半,目光一凶,他就要起身去抓沈晚,此刻已被激怒的沈晚早已焚烧了理智,哪里会去管他如何,只猛地捞起落在床榻上的书籍,铺天盖地的朝着他头脸盖去。
“顾立轩!嫁与你顾家三年,我自问敬公婆,相夫君,理家务,无不谓周到,无不谓用心!可以摸着良心说,自从嫁进顾家,我便倾尽真心,待你们比待我自身还尽心,从未做过半分有损顾家之事!烦请相问一句,我到底是哪里做的碍了你们顾家眼了,值得你们这般羞辱于我!”沈晚流泪厉声质问,情绪已然失控,手下挥舞的力度愈发加大。
“你够了!”顾立轩狼狈躲闪着,趁机抓过那已然被打的掉页的话本,一把远远扔过,顺势狠狠推了沈晚一把:“相夫君?你理解过你相公吗?你又可曾真的将我放在心上过?!你还真当我不知吗,其实你早已厌烦了我,恨不得早些离开我罢!你嫌我无能,怨我耽误你,恨我牢牢拴住你却让你守活寡!你承认吧沈晚,你就是这般想的!!”
犹如野兽哀嚎,顾立轩赤红着眼将满腔的愤怒冲着沈晚咆哮而出,话里话外的信息足以她心若死灰。
踉跄的倒退数步,后背抵在书桌沿角,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勉强站着,遥遥看着那状若疯癫的男人,只觉得愈发的陌生。
“我真是……对你,失望至极。”
顾立轩目光一直,继而似笑似哭:“是啊,时至今日,晚娘终于说出了你内心的想法。别说你失望,我都可怜自个,怎么就变成今日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然而晚娘,你又何尝是当年的你呢?”
沈晚觉得他可笑:“事到如今,你莫不是还要推卸自己的责任?明明是你啊,是你自己有了外心吧,一个劲的要作践我,如若你当着不待见我,还烦请予我一纸休书,我沈晚也不是那起子死皮赖脸赖着不走的人。”
“你休想!”顾立轩猛地抬头,眼神尽是阴翳:“你当我不知你何种打算?此生你休想离开顾家,就是死,你便也死在顾家罢!”
沈晚觉得万分疲惫,这场婚姻走至今日,真是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
见沈晚不予回应,顾立轩又幽幽开口,仿若喃喃:“晚娘,你可知每当你用那种同情又怜悯的眼神看我时,我内心是何种感受?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可怜……芸娘她像极了当年的你,那般的崇拜与依赖我,只有在她身边我方能感到些男子的自尊。”顾立轩猛然看向她:“所以晚娘,是你一手将我越推越远的,你又怪得了谁?”
沈晚闭了眼,只觉得深深无力。
大概是她错了,竟想在这样陌生的朝代寻找到志同道合的另一半,简直是痴心妄想,滑天下之大稽。
第26章 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