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是你干的?”沈清一下子抓住铁栅栏的栏杆,看着沈妙:“是你,你和豫亲王有深仇大恨,是你让人灭了他满门,你故意留我一条性命,就是为了让我给你背黑锅,沈妙,你打的好算盘!”她看着沈妙,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沈妙竟然阴毒至此,怒的是自己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拜沈妙所赐!

“大姐姐,凡事都要拿出证据来。”沈妙微笑道:“不过方才你这一番话,看上去似乎在牢中待了两日,竟变聪明了些。”她虽是否认了沈清的话,可在沈清眼中,却是沈妙已经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

沈清大怒:“你想干什么?沈妙,你得逞不了,我爹和哥哥一定会救我的,他们会找出证据,到最后坐到这牢中的是你不是我!到那时,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千刀万剐!”

“你还指望二叔和沈垣?”沈妙嘲讽道:“二叔现在怕被牵连,连来看你都不曾,至于沈垣……”沈妙一笑:“他本可以有好的仕途,前程无限,却因为你麻烦不断,你真的以为,他会想来救你?”

沈清怒视着沈妙,心中却知道沈妙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沈贵是个什么性子,她如何不清楚。早在沈贵将她嫁给豫亲王的时候沈清就看得清楚,沈贵骨子里和沈老夫人一样,只会趋利避害。至于这个从小就有些莫测的二哥,他虽然从前也为自己解决了不少麻烦,可是这一次,影响了沈垣的仕途,沈垣真的还会帮她么?

“沈妙,你少胡说八道!”尽管心中不安,沈清却还是硬撑着道:“我娘也不会对我袖手旁观的!我娘一定能想法子救出我。只要我娘出面,凭二哥的本事,找出真相不难,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你们!”

“二婶?”沈妙叹息一声:“我知道二婶对你很好,你是二婶的眼珠子,若是你有什么不好,二婶一定会拼了命也要保护你,就像当初对我一样……”

沈清不安的心情这才有些缓和,也有些得意。任婉云历来对她纵容有加,在沈府的三个嫡出女儿中,陈若秋对沈玥稍稍严厉,罗雪雁压根儿就和沈妙很少在一起,只有任婉云对沈清是百倍纵容。只因为当初生沈清的时候任婉云难产,好容易才母女平安,任婉云对这个女儿便十分上心。就连当初沈清想要争取定王傅修宜,任婉云也没说半个不好。

如今就算别人对她冷漠不堪,可只要有任婉云在,就一定不会放任她被人冤枉。沈清得意的笑容还未扬起,就听见沈妙带笑的声音响起:“可是大姐姐,你猜,你和七弟比起来,在二婶心中,谁更胜一筹?”

沈清一怔,死死盯着沈妙没说话。

沈妙温柔的看着她:“二婶有多疼七弟,咱们府中人尽皆知。若是因为你要赔上七弟,你猜二婶愿不愿意冒这个险?其实,我也十分盼望着能知道这个答案,不知道大姐姐能不能为我解答?”

沈清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她比谁都清楚沈元柏在任婉云心中的地位,以任婉云现在的年纪,得来沈元柏自然是十分珍贵的。加之沈元柏虽然淘气,却也十分讨人欢喜。最重要的是,沈元柏是个儿子。

这个世道,对于女人来说总是尤为不易,在任婉云的心中,总是更偏心她的小儿子。若是真要为了自己搭上沈元柏,沈清对那个答案心知肚明,她定是被放弃的那个。可是就算心中再如何恐惧,面对沈妙,沈清总是不愿意自己弱下气势一分。她看着沈妙冷笑:“你想说什么?莫非你要说无论如何我都是死路一条,沈妙,你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有皇家骨肉!我肚里的孩子有王室的血,就是为了他,我也断然不会有什么差池!”说完这句话,沈清就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显出一分慈爱的笑脸来。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愕然,毕竟几日之前,她还捶打着自己的肚皮,恨不得没有这个‘野种’。

“大姐姐,你真的以为他是你的保命符么?”沈妙轻飘飘的眼神落到沈清微微鼓起的小腹上,淡淡道:“若是从前,以陛下对豫亲王的看重,自然是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可是如今……只怕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你什么意思?”沈清听不懂沈妙在说什么,可是从沈妙势在必得的目光中,心中却是忽然生出了一股害怕,她直觉沈妙并没有偏她,可是为什么肚子里的孩子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沈清自然不晓得,有些流言在宫中流传,传到了帝王耳中,于是有些事情,就悄悄地改变了。若是从前,为了保住豫亲王的骨血,文惠帝自然不会这么早就让沈清陪葬。可是现在,怀疑的种子一旦升起,帝王残忍起来不留情面,只怕恨不得斩草除根,早些让沈清和肚子里的孽种一并下地狱才好。

见沈妙笑而不语,沈清心中更慌了,她厉声道:“沈妙,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害我?”

“无冤无仇?”沈妙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看向沈清:“你们母女算计我的时候,是否也曾想过无冤无仇?”

“你……”沈清心中不甘,看向沈妙的目光仿佛在看什么可怕的人,她道:“你害了我,你一定会不得好死!风水轮流转,总有一日,你们大房也会变成丧家之犬,被人践踏,你们全都不得好死!”说到最后,话语声陡然尖利,似乎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掩藏心中的恐惧。

而在她的谩骂中,沈妙却神情未变,她低声道:风水轮流转这句话不假,不过要等老天来转,只怕有些太难。世上之事,谋事到底在人,好在一切都没有白费。”

沈清所说的不得好死,前生她就已经尝过其中滋味。那时候罗雪雁已经去世,沈丘被淹死,沈家大房中,沈信同所有奴仆都锒铛入狱,听冷宫里的小太监们传言,沈信蹲的是最恐怖的大牢,用铁链穿透了肩胛骨怕他逃跑,脸颊上还烙上了一个“囚”字,对于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来说,这无疑是最令人感到无法接受的。如果说身体上的酷刑还能忍受,那么对于精神上的羞辱,才是最让沈信痛苦的地方。而那个时候,她却被关在冷宫,看着傅明从太子之位上被退推了下来,看着楣夫人洋洋得意。

沈清已经有些错乱起来,她到底年纪小,未曾经历过什么事情,任婉云又从来宠爱着她长大。一旦出了什么变故,承受的办法总是很低很低。她尖叫:“沈妙,你不是人!你会不得好死!”

沈妙静静的看着她:“沈清,看着自己的希望被一个个击碎的感觉如何?”

沈清仇视的盯着沈妙。

“我穷途末路的时候,你曾送我一程,所以这一次,我来送你最后一路。”她微笑着道,目光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无,清澈如水的眸子中反而漾起星点波澜,如黑色的云雾,沉沉笼罩在对方身上。

前生她临死之前,看到的是沈清和沈玥站在楣夫人身后,巧笑倩兮的脸。沈家大房最后落得一个凄惨结局,二房三房功不可没,她重走这艰辛的人生,为的就是要将还未长成的毒蛇獠牙一个个拔掉,然后,再慢慢折磨。

沈清听不懂她的话,只是恨恨地咬着牙道:“沈妙,你不得好死……”

沈妙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沈清,那张稍显稚嫩的脸蛋在阴森的牢笼中,竟显出一种不可逼视的威严和风华,而那在威严中,又蕴含着淡淡的黑色风暴,终归是化为她唇角的一抹冷笑。

紫色的裙角在牢笼前翩然欲飞,那道身影渐渐消失,沈清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沈妙说:“沈清,你是第一个。”

……

沈府东院,这一日竟是出离的沉默。

沈贵呆在屋中,脸上显出沉沉郁色。今日在宫中太监嘴里旁敲侧听得打听到,如今沈清这回事,还真是不好办。

文惠帝和豫亲王之间大约是出了什么问题,而这问题显然要比朝臣们心中猜想的严重许多。眼下是进退两难,若是管了沈清的事情,只怕会让文惠帝不喜,若是不管沈清,流言越传越烈,到时候出了麻烦,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他。

他在这边长吁短叹,万姨娘便走到他身边,轻柔的为他按着肩膀。

沈贵好色,府中姬妾众多,不过任婉云管得严,那些个姬妾到底是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就算侥幸有生下孩子的,也是很快便夭折了。倒是这个万姨娘,在任婉云的眼皮子底下愣是生了个女儿沈冬菱,还好端端的养到这么大,足以见她的本事。当初府中下人都传,若是万姨娘生的不是个女儿而是儿子,只怕地位还能与任婉云分庭抗礼。

万姨娘和沈老夫人都是歌女出身,任婉云很是看不上她,沈老夫人也觉得这身份有些让人恼火。不过万姨娘也的确是个名角儿,当初还是戏班子里的台柱子,生的也是妩媚多情,扮起那花旦来,别提有多美了。

自从生下了沈冬菱之后,万姨娘便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己的小院内,仿佛从众人眼中消失了似的,连带着那体弱多病的沈冬菱也是常年不出院子,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出来见见人,平常几乎就被人抛之脑后了。如今沈清出事,沈老夫人不喜,任婉云和沈贵只要见面便会争吵,这万姨娘就又卷土重来。这些个日子,把个沈贵伺候的舒舒坦坦的,再看任婉云母女,更是说不出的厌恶。

“老爷还在为大小姐的事情犯愁呢。”万姨娘一边为沈贵按着肩膀,一边劝道:“老爷也别太过忧心了,既然大小姐未曾做下那事,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的。”

“哎,”沈贵叹了口气:“无论她做还是不做,这事都没那么简单了了。清姐儿这一次,弄不好会连累所有人。”

万姨娘闻言,忧心忡忡道:“虽说如此,可这世间总有个黑白道理的呀。”她道:“妾身和三小姐倒没什么,只要跟着老爷,是生是死都不在乎。可是二少爷如今仕途正好,还有七少爷,还那么小,若是被连累了,可怎么办。”

沈贵面色一动,心中也有些烦躁。他骨子里虽然自私,又贪财好色,可是对于两个儿子,还是给予了极大的希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沈府中到了他们这一代,子嗣并不兴旺。而他们一房中有两个儿子,这是令沈贵极为骄傲的一件事。对于女儿,在沈贵眼中不过是可以交换利益的物品,可对于儿子,那却是能传宗接代的宝贝。

如今要为了沈清一个女儿赔上自己的一双儿子,沈贵想到就觉得气闷。

“妾身听闻太太如今正在为大小姐四处奔走,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若非妾身人小力微,真希望也能帮上什么忙才好。”万姨娘继续道。

“你帮什么忙!”沈贵一听万姨娘提起任婉云,更是觉得烦不胜烦,他道:“都是那个疯妇教出这么不知廉耻的好女儿,眼下还搭上所有人,不知所谓!”

万姨娘好似被吓到了,猝然往后一缩,按着肩膀的手也是一停,随即顿了顿,才轻声道:“老爷莫要责怪太太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太太心里也不好受。若是大小姐在狱中一个不察想岔了,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太太该有多伤心呢。”

沈贵不耐烦道:“她能做出什么事儿……”话音突然一顿,沈贵缓缓咀嚼道:“不理智的事儿?”

万姨娘目光一闪,声音却是担忧的很:“一个小姑娘,刚嫁过去就出了这样的事,又被关在牢中,大小姐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若是想不通,也是极有可能的。还是得让人去劝劝,莫要干傻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