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您也知道了,主子的身世……并非一帆风顺,墨羽军是主子一手建立起来的,奴婢们也跟了主子许久。主子平日里每日面对的就是算计,可那些都是来自于外人的,敌人的,倒也无可厚非。可是自家人,总希望能坦率一些。”八角认真的看着沈妙:“夫人,您是主子的妻子,是和主子最亲近的人。您如果连自己的心意都不说明,主子也许会察觉,可是他不会确定啊。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苛求,主子看重您的心意,才会有所触怒,他不是怀疑您,而是怀疑自己啊!”
他不是怀疑您,而是怀疑自己啊!
沈妙猛地一震,似乎心中某块坚冰却因着这一句朴实的话而花开,从其中生出土壤,生出涓涓细流,生出春日漫漫绿野来。
“主子也会怀疑自己的,怀疑自己不好,怀疑自己不如旁人,怀疑您对他有所不满。这些怀疑加在一起,便成了怀疑您的心意。这样,您还要掩藏自己的心意吗?”
沈妙微微垂眸,心潮却开始生出起伏。
谢景行是多骄傲的人,是在万马千军中亦是漫不经心含笑而过,他在最肮脏混乱的朝堂倾轧中过活,年纪轻轻背负起不属于自己的沉重,亲眷兄弟朋友,若即若离,有真心无人信,倒让他反倒像是一个总是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的人。
然而却让人忘记了,他有着最率直的赤诚,宛如少年般的天真。就像是对待苏明枫、对荣信公主、甚至对临安侯。
他骄傲的不肯说明一切,却又在背后做着一切。这样的人,前世和今生,都不会和李楣李恪这样的人搅合在一起的。她本来就不该怀疑的。她的不信任,源自于对自己的不自信。就像谢景行对她的怀疑,来自于对自己的怀疑。
沈妙闭了闭眼。
就如同八角说的,人在对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时,总会变得无比苛求。她对谢景行动心,所以才会害怕谢景行和楣夫人有牵扯,而谢景行对她的在意,让她这些日子的冷落都变成了对方的眼中钉。
她好像做错了一些事,好在,大约还有机会弥补的。
八角看着沈妙神情变化,忽而又笑了:“夫人还望好好哄一哄主子,主子这些日子性子冷厉的很,墨羽军的众人都要吃不消了。”
沈妙摇头,笑道:“我知道了。”
“不过,”八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夫人,您……和叶家那对姐弟有过节么?”
沈妙一愣:“为何这样说?”她对叶家姐弟冷淡的态度亲王府上下皆知,众人都猜测不已,可是他们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大家都说沈妙是妒忌叶楣美貌,虽然离谱,可也找不出别的原因了,何以八角会这样问。
“您对那对姐弟太冷淡了。主子这些日子都让人在查那对姐弟的底细,可似乎并未查出什么不对来。所以……夫人?”
沈妙心中一动,一来意外的是谢景行竟然在私下里查探叶楣姐弟的底细,二来是,这对姐弟的底细,连谢景行都查不出有什么不对,也可真够清白的。
“他们是同我有些过节。”沈妙道:“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暂且先不提。”
八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看着沈妙笑道:“总归夫人想通了就好啦。夫人一定不要掩藏自己的心意,主子这会儿是被气糊涂了看不出来,可是那一日咱们陪着夫人去找怪道士的时候,都看的清清楚楚,夫人的心意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也就不必藏着了。”又冲沈妙眨了眨眼睛:“主子的生辰是下个月初三,往年都会在陇邺的碧霄楼上大宴宾客,奴婢偷偷问过管事娘子了,今年也是一样的。夫人若是要准备生辰礼,最好就在这几日为主子备好。”
沈妙还未来得及说话,八角又抛下一句:“主子这个人很好哄的,实在不行,夫人您亲手做一碗长寿面,主子保管也能消气儿!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要掩藏您的心意,主子会更开心的!”一溜烟儿跑了。
沈妙瞧着被她撞出来的两扇门开开合合,怔了怔,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心中到底是比前几日要轻松多了。
有些事情既然无法避免,那就直接面对吧。比如剪断不了的血仇,比如……。无法言明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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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掌握了tvb永恒台词:你饿不饿呀,我下碗面给你吃……
☆、第二百一十章 生辰
七月初三,是谢景行的生辰。睿亲王府上上下下也都该忙碌起来的。听闻人说,虽然谢景行自己并不喜欢,不过永乐帝每年都要为谢景行在碧霄楼摆上筵席宴客,永乐帝对谢景行表现的越是看重,朝臣们看谢景行也就对越是尊重。当然谢景行在这两年里本身表现的也值得令人推敲。生辰宴本来就是个顺势巴结的日子,一大早,院子里就源源不断的涌进来生辰贺礼。
唐叔忙着将这些东西登记在册子上,罢了还拿给沈妙看。沈妙毕竟是睿亲王府的王妃,虽然这些日子在和谢景行冷战,可是这账册还是要过目的。沈妙扫了一眼,上头的名字眼花缭乱,不管是大官还是小吏,都是上赶着过来巴结,卢叶两家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沈妙心中感慨,也就是永乐帝和谢景行本身关系亲密,若是换了在明齐,哪个臣子办生辰宴这么多人来道贺,在帝王眼中,那定然是第一个就要猜忌的。结果到了陇邺这头,几乎是大张旗鼓的来办,倒是令人觉得有些诧异。
唐叔一边给沈妙指出哪些贺礼是要放到库房的,哪些贺礼是可以直接拿出来用的。一边问沈妙:“今儿夫人也别忘记早些梳妆打扮,铁衣那头会派人来接夫人过去碧霄楼的。”
沈妙疑惑:“我?”
唐叔笑了笑,道:“夫人是府上王妃,又是殿下的妻子,殿下的生辰,夫人自然是要过去的。”又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夫妻之间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殿下看着是有气,可是今日若是夫人不过去的话,不知道又要跟自己生多久的闷气,所以……。”
“知道了,我会过去的。”沈妙道。
唐叔这才松了口气,又细细叮嘱了沈妙几句,才离开。
等离开以后,沈妙看完账册,将册子收拾好,准备回屋里,惊蛰腆着脸迎上来,小心翼翼的问沈妙:“夫人今晚一定会去碧霄楼的吧?”
“睿亲王府被旁人盯着,我如今刚来大凉,势必有人看热闹,若是不许,反倒给人落人口舌的机会,倒不如直接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岂不是正好?”
惊蛰连连点头:“就是,他们想瞧瞧咱们明齐过来的王妃是什么模样,就让他们瞧得一清二楚,将军府出来的夫人,那是随随便便都能做王妃的!”
谷雨拉了一把惊蛰,瞪了她一眼,小声道:“越说越夸张了。”
惊蛰撇了撇嘴,见沈妙已经往屋里走,又与谷雨咬耳朵:“夫人这是还在别扭呢,找这么多理由,想同姑爷服个软就先说嘛,又没有人会笑话。”说罢又感慨似的道:“夫人总算是愿意服软了,还是姑爷有本事啊。”
谷雨道:“少说两句吧你。”
沈妙回到屋里,惊蛰和谷雨也跟了进来。谷雨问:“夫人要不要先挑挑今夜里穿什么?奴婢也好想想梳什么头才好。”
沈妙道:“那些等会子再做,你替我磨墨吧。”
惊蛰和谷雨面面相觑,二人都不知道沈妙怎么这会儿有兴趣写字了。说起来,沈妙也并不是一个热爱写字画画的人,不过主子的意思她们自然会照做。沈妙铺开信纸,谷雨和惊蛰才明了,是要写信的。
沈妙问谷雨:“潭表姐也快回来了吧。”
谷雨道:“高公子托人传过话儿了,肯定能赶得上今晚碧霄楼的生辰。”
罗潭和高阳这几日也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罗潭性子烈,高阳之前欺瞒了她,想来要让罗潭消气也得好一阵子,高阳索性就将人拐走了。沈妙倒也放心,晓得高阳的人品还不至于对罗潭做出什么坏事,反倒是高阳还要危险的多。今日是谢景行的生辰,高阳作为谢景行的左膀右臂,又是谢景行的朋友,自然是要赶过来的。
沈妙思索一下,就开始提笔写信。她写的有些犹豫,写两三句,似乎觉得不好,又飞快的将那信揉成一团仍在纸篓子里。又开始写,写一会儿,复又如刚才一样丢掉,到最后,也不知废了多少张花笺,才收回笔。将信纸装进信封,递给惊蛰道:“你等会子见了铁衣,把这个交给他,让他晚上生辰宴的时候交给谢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