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挂在树上,黑黝黝的头发从头上全部垂落下来,好像无数的水草从他身上长出来,衬的那张脸愈发的白,他定定看了宁卿两眼,她的脸上是露水淌落后的莹润,凌乱的长发,带着原始野性而又克制的美丽。
他忽的心思一起,双脚一荡,整个身子就往前晃去,米分嫩的双唇眼看就要碰到她的,但是这一刻,宁卿却伸出右手,握手成拳,他一脸撞在了她的拳头上,嗡嗡一声回想,他倒摔在了地上。
听见响声的卢牙婆慌忙跑出来,看见摔在地上的苏生,几乎连滚带爬跑过去:“小祖宗,你这是做什么?病还没好,又开始作。”
苏生笑嘻嘻的爬起来:“早上起来,没见到阿姆,这才出来透透气。”
卢牙婆一看他的眼睛在宁卿身上扫,立刻起身挡在他们中间。
再看向宁卿的眼神,就没有了刚刚的热情,宁卿看着她母狼一样护卫领土的眼神,顿时明白了这个少年的身份。大烮也曾有公主豢养面首,但是那都是有钱有势的侯王贵妇的特权,什么时候,在北狄,一个下贱的老婆子竟然也可以这般肆无忌惮了。
北狄对于男女之防没有大烮严格,女子改嫁寻常之事,在部落里面,哥哥死了,弟弟娶哥哥的老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血性的草原男子,却是绝少愿意屈居妇人儒裙之下的。
她掩住眼里的情绪,待卢牙婆安置好这个叫苏生的少年,这才出来,身后跟了两个人,一人拿着纸笔,一人拿着印泥。
“看清楚没有问题,就在这里画押吧。”
宁卿想求得,不过是有一份杂工,到大都的尚食间里面帮忙。卢牙婆巴不得她立刻赶紧走,本来还想抬举抬举她,将她放到好些的宫室,也能看见上人,如有一天飞黄腾达也不一定,但是刚刚苏生看她的眼神——卢牙婆只想她之后最好一辈子都老老实实呆在尚食间,天天就见见羊肉牛肉就够了。
宁卿自卖自身,得了一份还算不错的银子,被心生嫉妒的卢牙婆送到了尚食间,北狄的皇室没有大烮那般,对出生门第身份的各种讲究,只要却是身子清白,通过初步检查,有保荐人,那便是可以进去的。
只是进去了,要想到什么宫室,什么样的身份,却是要看是出身了。
尚食间无疑是她非常满意的一个地方,即使要做一些粗活,但是不用和太多的人接触,也不用担心会突然被某个上人看上,惹来一身麻烦。最最关键的是,通过尚食间的做饭品类,多少,成分,可以大致推断出这是给谁吃的,给多少人吃的。
那么多的修罗暗骑牵着贵族少女的马神秘进了宫,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只要找到他们,那找到司马也会更加容易。
只不过几天,宁卿真的发现了一些不对劲,赫连太后居住的永园饮食非常奇怪,常常前一天还有大量的素食需求,第二天突然就少了十之一二,接下来又是十之一二,最后突然回归平常,然后突然又开始猛地增加。
她按住砰砰的心跳问旁边一个年轻的小宫女:“咱们太后信佛吗?”
那宫女跟被刀切了一样,迅速退了一步,转身去做别的事情了。
宁卿疑惑的看着她,发现小宫女竟然微微有些发抖。
这日的下午,到了晚膳前,小宫女都没回尚食间,说是生病了。
送膳的宫娥不够用,最后一趟总管交给了宁卿:“灵性点。”那个三角眼太监斜睨了她一眼,“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只当自己是个哑巴,瞎子,聋子。不然,真变成那样有你后悔的。”
宁卿听的心头发寒。
她看着手上的食盒,沉甸甸的盒子里,装满了白面馒头和青菜,还有珍贵的银耳莲子羹。
东西太多,需要用宫中的小滑车来推。这么多东西,是给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