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这里离布托沃有几十公里之远,当波夫斯基的命令下达以后,我居然隐约地听到了外面传来的隆隆炮声,仿佛看到了我们的炮兵发射的密集炮弹,将敌人的阵地炸成了一片火海。
我坐在桌边,虽然眼睛看着地图,但却不时地朝摆在桌子中间的那部电话机投去一瞥,希望负责指挥部队进攻的巴克索夫上校,能立即给我打来电话,向我报告,说部队已成功地占领了布托沃。
但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炮击还在进行,步兵怎么可能发起进攻呢?我只希望在炮击结束后,近卫第67师的速度能快一些,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冲进城里。城内经过敌我双方的反复争夺,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都倒塌了,所以发生巷战的可能不大,只要部队一冲进城市,那么就是胜券在握了。
过了一阵,我忽然听到别济科夫的声音:“炮击准备结束了,我们的部队应该发起冲锋了吧,相信要不了多长的时间,就能有好消息传过来。”
“没错,参谋长同志。”丹尼洛夫也说:“布托沃外围的阵地,在我们强大的炮火打击下,是支持不住的,我相信用不了多长的时间,部队就能成功地收复布托沃。”
虽然我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但我的心情却比谁都紧张。布托沃这个城市虽然不大,但却成为了敌我双方争夺的焦点。上次谢杰里科夫指挥的部队,虽然曾经一度收复了布托沃,但在德军的猛烈攻势下,伤亡惨重的部队又不得不放弃了阵地,从城市里撤了出来。
我等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见桌上的电话还没响起。便把通讯处长洛普霍夫叫到面前,指着桌上的电话,语气严肃地问:“少校同志,这电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没响,是不是出什么故障了?”
洛普霍夫不敢说话,拿起话筒听了一下,然后向我报告说:“司令员同志,电话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丽达,”基里洛夫帮洛普霍夫解围说:“电话肯定没有问题,是你太心急了。这战斗才进行没多长时间,巴克索夫上校就是想向你报告战况,也没有这么快,至少也要等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
我听基里洛夫这么说,知道是自己太急躁了,便冲洛普霍夫挥挥手,让他回自己的岗位去,接着努力用平稳的语气对基里洛夫说:“军事委员同志,这是我集团军在得到补充后的第一仗,我想通过战斗,看看补充了新兵的部队的实际战斗力究竟如何。”
“巴克索夫上校也是个老指挥员了,他很懂得带兵,我相信他的表现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基里洛夫看到我还是有点心思不宁,连忙安慰我说:“根据侦察,德军在城里的守军,就只有一个建制不完整的团,他们能挡住我们一个主力师的猛攻吗?”
“是啊,司令员同志。”别济科夫也附和基里洛夫的意见说:“在谢杰里科夫中校代理师长的这段时间内,相信他已经通过各种方式,把您的战术思想灌输给下面的指战员了。这次虽然是我们发起的进攻想,相信伤亡也不会太大。”
“参谋长同志,”丹尼洛夫忽然开口说道:“您的观点我不能赞同。”
丹尼洛夫的这句话,让我们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过了好一阵,别济科夫才诧异地问道:“副司令员同志,不知道我的什么观点是错误的?”
“‘少流血’而获得胜利的口号,在艰苦繁重的芬兰战役结束之后,就立即被上级批评为一种不正确的、引导军队妄想轻易取胜的口号。”丹尼洛夫引经据典地说:“在解放布托沃的战役中,如果我们还向指战员们灌输这种错误的思想,就会让部队在进攻出现较大伤亡时,变得消极起来。”
说实话,这种所谓的“少流血”的观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我也一脸茫然地望着丹尼洛夫,想听听他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丹尼洛夫转过脸,望着我说:“司令员同志,我知道很多战斗在您的指挥下,曾多次出现过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的情况。可是您想过没有,假如所有的指挥员都有您这样的想法,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
等丹尼洛夫说完后,我摇着头说:“副司令员同志,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难道我的意思说得还不明显吗?”丹尼洛夫有些激动地说道:“从库尔斯克会战开始后,您也看到我们进行的战斗有多么残酷。在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不管您采用什么样的战术,在战斗中,依旧会造成重大的伤亡。如果每个指挥员都光想着减少部队的伤亡,那么在战斗时,他们就会变得消极起来,老是考虑该用什么办法,来减少部队的伤亡。因此,我坚决反对在集团军内部,向指战员们灌输‘少流血’就能轻易取胜的错误观点。”
丹尼洛夫劈头盖脑的这番话,把我说得哑口无言,我正在想着该怎么进行反驳时,桌上一直沉默着的电话终于响了。
“一定是巴克索夫上校打来的电话。”听到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我脑子里首先冒出的就是这个念头,我抓起听筒贴在自己的耳边,大声地说:“喂,这里是集团军司令部,是巴克索夫上校吗?”
“没错,是我,司令员同志。”巴克索夫上校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向您报告,向布托沃发起的进攻失败了。我们冲进城里的部队,在德军的疯狂反扑下,经过了一番激战以后,又被迫退出了城外。”
“部队的伤亡情况如何?”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冷地问道。
“担任进攻的部队,伤亡了三分之一。”巴克索夫小心翼翼地说:“他们现在已退回了出发阵地,正在进行集结,准备发起新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