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 / 2)

簪花令 顾慕 3189 字 2天前

容铮淡淡地道:“记得。母后若是喜欢,就让她们常进宫来陪陪母后。”

他面上虽然冷淡,但太后对他这个回答还算满意,要留他和意秾吃了冰碗子再走,意秾静静坐在一旁,此时才终于有机会上前道:“多谢娘娘,只是太医嘱咐过了,如今药还没停,不能吃凉物,愧对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太后遗憾道:“冯尚宫的手艺是极好的,尤其是做冰碗子,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等日后你的身子好利索了,再过来吃,我让冯尚宫单独给你做。”

意秾又道了谢,头一直低着,转身时也没敢再看容铮,几乎逃也似的走了。

太后让虞二姐儿和虞三姐儿也下去,才对容铮道:“人与人之间的缘份都是有定数的,强求不来,你也该放手了,否则难受的还是你自己。我看意秾这孩子是个明白的,你若真心为她好,不如就封她为太妃,这一生在宫里好生的供奉着,也不算亏待了她。或者将她送回大梁去,让她与家人团聚,也全了她一片孝心。”

这番话她想过几遭了,也认真分析过,觉得不管是对意秾还是对容铮都是好的。

容铮道:“母后不必操心这些。至于选妃,母后选中了就是了,不用知会我。”

意秾回到宝福殿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她用过饭,沐浴之后,又练了会儿字,便早早上、床了。她最近觉极轻,眠浅的不像话,只要稍有动静就能醒来,入睡也困难,她总要早早就躺在床上,强行逼、迫自己闭眼,也要过个两三个时辰才能睡着。

如今天气热,正是和暖风轻的时候,四面的槛窗都开着,伺候的宫人将湘妃帘放下,只留了道缝儿,有风慵慵的自竹篾儿间溜进来。轻轻拂动透明的蝉翼纱幔帐。

容铮坐在离她床榻不远的桌子旁喝茶。

她睡觉时只穿了件烟粉色的软缎小衣,胳膊贪凉的放在外面,露出一截嫩藕般莹白的手臂。

他眯了眯眼睛,突然站起身,走到她床边,轻轻将她一只手挪开一些,才看清她两手合握的是一枚玉鹅。

他双拳骤然握紧,在豫西长廊时,虽然他常写信给意秾,但却止不住想念,尤其是到了晚上,对她的想念简直到了不能解脱的地步。那只玉鹅就是他抽时间一刀一刀雕刻的。

他在意秾床前只站了片刻,就转身走了。

意秾一觉睡到了天亮,她从床上坐起来,唤彤鱼和丹鹭进来伺候她梳洗。彤鱼先端了温茶来服侍她漱口,又换了衣裳。用过饭后,意秾便听从太医之前的建议,带着青鹅到园子里去逛。

宝福殿后面正对着珠玉亭,珠玉亭的西侧有一座小小的人工瀑布,为防水滴溅到人的身上,便在珠玉亭西侧立了一面琉璃影壁,瀑布的水滴溅落下来,就如同落玉盘的大珠小珠一般。珠玉亭便由此而得名。

亭子东侧是一片竹林,茂林修竹,郁郁葱葱,才坐了一会儿,就听见竹林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中带了哭腔,“圣上他昨夜……他怎么能?一会儿咱们回去,怕是就能听见赏封了。”

意秾一下子就听出这是虞舒岚的声音,她声音温婉,带着点儿江南水乡的感觉。

另一个声音却是陪着虞家两位姑娘进宫来的黄嬷嬷,她是教养嬷嬷,言语间带着些严厉,“二姐儿怎么可以这般想,莫说是圣上,便是寻常人家的子弟有个三妻四妾不也是极平常的么?二姐儿是个聪明的姑娘,进宫之前老太太的话二姐儿可还记得?咱们家虽也姓虞,可是跟太后娘娘那可是离着十万八千里呢!如今太后娘娘念着根本,记起咱们来,这就是天大的恩典。太后娘娘也是念着这个姓儿,才想要立二姐儿为皇后,不然这芳名远扬的世家贵女多了去了,又怎么会落到二姐儿的头上。”

她言语间处处都是“咱们”,显然是将自己也当成虞家人了,教训起姑娘来竟是一点儿不留脸面。

虞舒岚也不敢哭了,只抽噎着,“我知道,可是那两个……那两个不过是贱婢罢了,圣上竟一点儿也不挑拣。我心里……我心里还是难受的慌。”

黄嬷嬷听她这么说,便更加严厉的道:“二姐儿可知道为主母最紧要的什么?是容人。别说二姐儿如今还不是皇后,即便已经成了皇后了,圣上纳了个把妃嫔,皇后也只有高兴的,半分不悦都不能有。如今二姐儿就委屈起来,日后圣上三宫六院,二姐儿岂不是要天天拿眼泪还洗脸了。若果然如此,二姐儿说句话,我回去就替二姐儿禀了老太太知道,赶紧给二姐儿定了人家,就不要入宫了。”

虞舒岚吓了一跳,“嬷嬷?”她那哭腔更压下了去,赶忙道:“嬷嬷,我再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求嬷嬷别跟老祖宗说。”

黄嬷嬷的声音这才和缓了些,道:“你可知道那两个贱婢是什么人?是当初陪着大梁那位和亲的公主一起过来的,后来前太子将她们二人转赠给了圣上,她们两个这身份也不寻常,二姐儿可千万不要惹上去。”

虞舒岚已经将自己带入到皇后这个身份中去了,说不嫉妒绝对是假的,却也不敢再说什么,黄嬷嬷又宽慰了她几句,两人这才离开了。

青鹅见她们走远了,才小心翼翼的对意秾道:“姑娘?”青鹅本是容铮命她来伺候意秾的,但是跟意秾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在心里已经把意秾当作了自己的主子。容铮和意秾两人的事她都看在眼里,造化弄人,谁能想到这两人之间最后竟会变成这样。

意秾只嗯了一声,望着琉璃影壁,水珠滚落其上,如明珠碎玉,又倏地不见了,快得让人抓不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秾才感觉到竹林里吹过来的风带着股凉意,她扶着青鹅站起来,觉得脚有些发麻。青鹅看着自家主子,心里也有些发酸,如今看意秾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琉璃人,剔透美好,却易碎。青鹅生怕自己手上力道过大,她就会不见的似的。

“姑娘,要不姑娘就跟圣上好好谈谈吧,”青鹅道:“有什么话说开了也就好了,总比都憋在心里强。”

意秾望着这片竹林,心里酸涩的要命,她不是不想找容铮说开了,她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她知道他和容铎只有一人能活,但若是让她轻易就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还是做不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底在听到容铮收用了玉坠、玉翅时心里的那股不自在,道:“玉坠和玉翅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如今她们得了册封,我也该准备些贺礼,一会儿回去后,你到我的首饰匣子里挑拣两副头面,给她们送去。”

青鹅闻言仔细的打谅了一回意秾,想从她眼底看到伤心或生气的情绪,却无功而返了。她这才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这两人都是善于自我折磨的,打碎了牙齿和血吞,也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痛处。

两人才出了珠玉亭,下台阶的时候却见有人立在竹林边上,绛袍博带,一个错眼便隐匿在竹林的阴影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神情淡漠,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意秾朝他福了福身,命青鹅拿着披风,便转身走了。

回到宝福殿,意秾进内殿去了,青鹅则奉命打开妆奁匣子挑首饰,彤鱼看见了,上前诧异的问道:“姑娘让你挑的?这是要赏谁?”她没想明白,有意逗逗青鹅,便噗地一笑,道:“别不是你想要嫁人,姑娘要赏你的吧!”

青鹅心里也不得劲儿,闻言也只是啐了她一口,精神不大好的道:“圣上不是册封了玉坠和玉翅么,姑娘说她们是从咱们这里出去的,好歹也该送些东西过去。”

彤鱼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圣上什么时候册封的?我怎么一点儿消息也不知道?”

青鹅也诧异了,“难道还没册封呢?”她跟姑娘一直在珠玉亭,而圣上收用玉坠与玉翅既然是昨天晚上的事,那么今天早晨也就该下旨意了,可到现在,她们都回来了,竟还没有消息呢!她心里“咚咚咚!”一阵跳,别不是虞二姐儿和那个黄嬷嬷瞎编排的吧,故意要让姑娘听见?

“你确定没这样的事儿?”青鹅又问了一遍。

彤鱼道:“如果圣上真的册封了玉坠和玉翅,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你是从哪儿听来的,别不是烧昏头了吧?”

青鹅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彤鱼那后半句话,立刻双手合什,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这件事最好是虞二姐瞎说的,她心里还是希望容铮和意秾能和好的。

☆、77|1.1|家

彤鱼和青鹅两人提心吊胆,一直到了傍晚,也没见有什么消息传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太后特意将全蟹宴设在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大虞的风俗与大梁稍有不同,在中秋节之前,百姓早就争相前往酒楼买新酒了,到了八月十五的中午,酒楼已家家无酒,拽下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