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赵氏贵女 粟米壳 3612 字 2天前

生辰贺礼的事儿该提上日程了,可赵文宛仍旧没有一点头绪,那些能用钱买的玩意儿一定不缺,她得送个别出心裁的。听宝蝉说,赵文萱一早就着手准备了,绣了一副“一路荣华”装裱画,长长的布卷中一行白鹭直上青天,底下以盛开的芙蓉花点缀,寓意极好。

“往年小姐的礼都是让大少爷随了的,今年您自个儿费心,要实在想不出,您可以请教大少爷。”宝蝉见她先前一副不上心的样子,这会儿倒是有点慌了,雪雁提过两句嘴,毕竟是自家的小姐,也不愿小姐为难了去,便把着分寸提醒道。

赵文宛闻言愣住,是完全没想到以前的赵家大小姐不走心到这个程度,也难怪赵宏盛不喜她,偏爱赵文萱。

还有她那同母的大哥,明明是嫡出的大少爷在府里也太没有存在感了,以至于自己差点忽略了他的存在。定国公府的长子嫡孙,自小聪颖过人,三岁作诗,五岁行文,七岁中了秀才,也是那年遭了变故,一场大病之后身子弱极,长卧病榻。连定好的娃娃亲都在成人那年让人给推了,对赵元礼可谓是极大的羞辱,老太太甚为愤怒,还道:“他们那家子就是背信弃义的,不来往也罢。”

国公府与那家因此就断了往来,说来那家也是与国公府相当的名门大户,两家结为姻亲,在朝廷中只会更加稳固权势,只可惜赵元礼的病……久而久之,京中有了传言,是因为过于聪慧折了命数,甚至有了克死娘亲不详的传闻,说起来也只得叹一声可惜罢。

赵元礼的结局不难猜,早年风头极盛,后逢变故,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一腔热血抱负成了空想,郁郁寡欢而终。赵宏盛早年宠爱,后来怜他,只是渐渐那份期待转到了赵元晋身上,连带着对赵元礼的关注也就少了,而唯一至亲血脉的赵文宛一门心思扑在顾景行身上,哪会顾得上她大哥……

赵文宛沉着脸变了几多神色,最终重重呼出一口气,开口道,“让百灵儿做点清淡好下口的,咱们去清风居。”

清风居,一进门便是遮天盖地的大叶梧桐,同样是三进式的院子,布局同湘竹苑相差无几。院子里种满了碧绿碧绿的芭蕉,给这炎炎夏日添了一抹幽凉。

正在院儿里扫地的小厮瞧着来人,讶异之余赶紧上前请安。赵文宛环视四周,实在冷清得过头。

“这院儿里怎么就你一人?”

“回大小姐的话,大少爷喜欢清静,遣了先前伺候的,就留下小的和两个丫鬟婆子,婆子家里有事儿告了假。丁香去了小厨房给大少爷弄点吃的,朝饭只动了一两口,这会儿肯定得饿。”小厮是个机灵的,话说得清楚,也有一点心疼自家主子。

赵文宛明了,径直去了屋子里头,绕过槅扇到了正堂,见门窗都古怪地关得严实,使得铺地的墨绿色海浪纹大理石愈发显得幽沉深冷。屋里陈设简单,透着文雅,只窗户紧紧闭着,窗纸也格外的厚,使得阳光几乎没法照射进来,所以即便外面是盛夏如火的天气,屋里头仍然凉气袭人。

“大哥?”赵文宛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朝榻上的人唤了一声。

床上半靠着的人幽幽睁了眼,只穿着雪白中衣,长发绾起疑绺,用一根墨玉簪簪在脑后,余下的便披散着,垂散在床榻上,隐约的光线下俊美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应了声。

赵文宛先是叫那容貌惊了一下,大概是久不见阳光的关系,苍白的近乎透明,愈发衬的一双黝黑的眼眸明若朗星,两人的相貌都随了沈氏优点,用见过他们兄妹人的话道,一个似天上月宫的女娥,一个仿若水墨画中的谪仙。

直到对方故意的轻咳声响起,赵文宛才尴尬收回了视线,忙叫宝蝉从食盒里取了吃的,搁到床边的高木桌上,软嫩的蟹黄豆腐,茶香鸡柳和糖醋藕丁,还有一道莲子百合汤,正是清热解暑。

赵元礼不解地看向她,赵文宛端着宝蝉盛好的一碗饭,微红着脸,有些掩饰别扭似的强硬道,“大哥,吃饭。”

“……”赵元礼看着那一勺子递到嘴边的白嫩米饭,眸里转过一抹深意,随即冷淡地开了口,“我身子还没虚到那份上。”

取过她手里的饭碗,赵元礼自己慢慢用了起来。仔细瞧,还能瞧出几分不自在来。

“说罢,来找我何事?”用了几口,大概是被那直勾勾的视线盯得难受,赵元礼难得放弃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开口问道。

赵文宛咧嘴一笑,即便这人端着冷面孔,可她就是觉得亲近,尤其见这样丰神如玉的人,却得这般遭遇,心疼之余更想对这人好,许是身体里流着的血液作祟。

往常,赵元礼这么一摆冷脸,赵文宛早就不稀罕走了,这会儿的反常总让他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这娇蛮的妹妹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样,惹得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饭也不自觉吃儿了大半。后者回以一个灿烂微笑,丝毫没受冷气影响的模样,赵元礼突然一晃神,记忆中一个梳着两个花苞髻的小女娃也曾经这样甜甜的笑过,忽的恍成一张脸,她拽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叫哥哥,问东问西。

“哥哥,陪我玩吧。”

“哥哥,娘亲为什么还不回来,那个叶氏好吓人,我怕,我只要哥哥。”

只可惜妹妹后来再没常来过。

……

要说起来他们兄妹还都真是冷面孔的人,想必也跟沈氏去的早有关,两个年幼的孩子夹杂在一个复杂的国公府里生存,童年能有什么欢笑的日子,上有继母,下有姨娘,其余房又各怀心思,处处有人要害嫡出,若不是祖母护着,都不定能长成大人。

“父亲的生辰快到了,大哥想好今年的贺礼了吗?”

赵元礼闻言,眼眸微垂,思绪渐渐拉回,划过一抹果然的神色,将心头乱七八糟的思绪敛去,神情冷了几分道,“照往年一样,你的那份自然也会准备。”

赵文宛一瞧就知道他想岔了,也不急着解释,反而道,“往年让大哥费心了,今年就交给我来办罢。”

没错过赵元礼难得显露的诧异神色,赵文宛弯了弯嘴角,让宝蝉动手支起了一扇窗子。阳光透进来,赵元礼皱眉显得不满,就听到她说道,“久病自然虚弱,适当出去走走,晒晒太阳,身子才能好。”

“你……”他话未说完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那我今儿就不打扰大哥午休了,明儿再过来,大哥有什么想吃的?”赵文宛自顾道。

赵元礼闷了声儿,半晌摇了摇头,赵文宛笑笑,带着丫鬟离开了。要一下子改变一个人的生活方式,不适当是会引起反弹的,赵文宛知晓循序渐进的道理,也不操之过急,两人的兄妹感情瞧着也是有的,要不然赵元礼也不会年年记得为赵文宛准备贺礼,说来也是疼她的,只可惜以前的赵文宛太不珍惜她与大哥儿的感情了。

听宝蝉提起过叶氏以前不怎么高兴赵文宛来清风居,常常隔离兄妹两个。小时候老太太大病过一阵,赵文宛和赵元礼便让叶氏先养着,叶氏道孩子身子弱,不让她接触大哥,灌输大哥就是病秧子,会传染恶疾思想给还是小孩子的赵文宛,于此小时候喜欢依赖大哥的赵文宛也就渐渐与赵元礼疏远了。叶氏这如意算盘打的真好,两个嫡出的长兄妹若是拧成一股绳,加上老太太,那对赵文雪和赵元晋都是极大的威胁,尤其是对以后赵元晋继承国公府爵位,赵元礼就是一块最大的绊脚石。

赵文宛想得深了,不得不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大哥当年突如其来的病之中有没有叶氏的手笔,这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然不论真相如何,她都要让赵元礼先好起来。

☆、第12章 事发

这天半夜,众人睡得正熟,忽的就听到外头有人长长的一声尖叫,而后就是推窗开门声、脚步声、疑问声,乱糟糟闹腾了半天,就有人把檐下的灯笼点着,整个后院顿时灯火通明。

赵文宛迷迷糊糊地被吵醒,就听得宝蝉从外头慌里慌张地进来通报,说是在下人院子的茅房里出现条血裤子,起夜去上茅房的丫鬟被吓得不轻,一旁还有散落的药渣,让大夫断了是打胎用的,现在后院里正在查血裤子的主人。

“那裤子瞧着像是野狗从土里扒出来的,不知怎的弄到了院子里,真是吓死人了!”宝蝉心有余悸地补充道。

赵文宛闻言睡意褪了几分,掩唇打了个呵欠,神色慵懒道,“行了,我知道了,这并非小事,出在下人院儿,让金玲过来趟儿。”

宝蝉应了声,去叫了金玲,后者进了湘竹苑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还紧紧揣着什么,脸色微有喜色,来不及等宝蝉问出口,金玲就匆忙忙地道了声好赶了回去。

“雪雁姐,你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金玲那丫头怎么一点都不愁的样儿,这可还是发生在她那住处的。”宝蝉不解,下意识地问身边人道。

“只要这事儿不是她做的,有什么可愁的。”雪雁拿小锅子热了热杏仁酪,盛了一碗搁在托盘里递到宝蝉手里接着道,“夜里醒了不好入睡,把这个端进去给小姐,润润口也好。”

宝蝉接过,正要迈出门就听到身后那道沉稳声音复又响起,“丫鬟命贱,但容不得自己作践,伺候好主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攒点钱熬出府去才是正道。”

“……嗯。”

北院最偏的一角,灯笼的光影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院子里站了不少人,有人提着灯笼匆忙忙而入,与那屋檐下的点点猩红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