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样求她求皇上,该是多大的期盼?多大的渴望?可是她却亲手戳破了他的期盼,只为了安抚另一儿子,为的是息事宁人,将玖儿这件事涉及的人和事都彻底翻掩过去。
大殿内,重回到死寂!
楚鸿愕然,随即黑眸微眯,冷声逼问道:“母后什么意思?”
荣太后闭了闭眼,掩去眼中的痛苦,一字一句字字都是从牙齿缝里切出来:“只要皇上不再过问玖儿的亲事,哀家……从此不再闭门潜心参佛,不再过问慈延宫外任何事。”也许,这就是她最终得到的下场。
楚绝缓慢的看向荣太后,一双眼睛彻底被冰霜覆盖,被他这样一双冰眸看着,让人莫名的心寒发怵。
荣太后似乎早已经预料了他的反应似的,缓缓的看向他,眼神不复平静,无声的哀求着。
楚绝垂下眸,低低的笑了,笑声却如刀,割着荣太后的心。
楚绝突然止笑,抬头淡道:“本王错了,怎么会想到求您呢?不是您做不到,而是您不曾想过为本王做到,或许之于玖儿来说,您可能是个好母亲,但之于本王来说,您从不曾是本王的母亲。”
荣太后张大嘴,唯有这样,她紧痛紧痛的胸口才能得到了丝缓解,看着楚绝冰冷的眼,听着他自称本王,不再称母后,以您代称,她泪如雨下,两者难全,她唯有取其一啊,他没有她这个母后,已经走出来自有天地,可玖儿还等着她给她一片天,她没得选。
蓝云坐在一旁,眉心轻蹙。
楚鸿没有出声,脑子里却在飞快的思考着,衡量之后,他晦暗的眸子越发的加深,缓声道:“既然如此,朕应允。”至于周国,他自有方法安抚。
荣太后在听闻楚鸿应允之后,神情并不见轻松,反而越加沉重,因为她知道,她保住了玖儿,却彻底失去了绝儿。
楚绝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在越过蓝云时,蓝云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楚绝一怔,缓慢的回头看着他。
蓝云站起身,淡声道:“陛下,小僧与王爷一同出宫。”
看向蓝云平静的脸,楚鸿面色微沉,却并没有出声反对,虽然他做不到将他赐给七弟,但是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个皇帝。
沉默,即代表着默许。
蓝云转身,半阖的眼眸深处,有着一闪而过的漠然。
……
雪,依然在下,以这场雪的姿态,怕不是年前最后一场大雪了。
天地都被白雪覆盖,袭人的寒气直往四面八面袭来。
赏月别院地龙烧暖透的暖阁比外面要暖和的多,就连脚下踩着的石砖都是暖的,地底下烧着火道不说,内屋里还有暖炉。
楚绝曲脚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手执酒坛,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眸寒冷脸,仿佛成为了一樽寒石雕像,没有了人的喜怒哀乐。
蓝云坐在暖榻上,手捧暖炉,时不时地翻着桌几上的经书,偶然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看经书。
一旁的福公公看着这一幕,很是纠结,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数次张嘴想要发出声音相劝一声,可是他也知道,眼前这样的场合,他其实是没有说话的权利的。
所以,他只好继续纠结着。
眼见着天都快黑了,王爷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难不成他今晚还得在这里留宿不成?就算外面大雪纷飞,可战王府离这里可近的很喃。
福公公并没有纠结太久,门外走来一名小太监,听着小太监的禀报,他眼神微皱,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专注看经书的国师,再看了一眼坐在地上闷声喝酒一句话都不曾说话的战王,想了又想,还是轻步上前,立在蓝云身侧,捏着嗓子轻声道:“国师,战王妃求见。”
蓝云翻书的动作一顿,却很快就恢复过来,他看了一眼楚绝,垂眸沉默不语。
“让她进来。”出声的人是楚绝。
福公公吞了吞口水,以眼神询问自己侍奉的主子。
蓝云沉默了睡刻后,轻点了点头。
福公公这才看向小太监,挥手示意。
周蓝儿进来时,明显在外室暖了会身子,进来暖阁时,身上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寒气。
她一眼望过来,视线笔直的撞进了蓝云的眼睛里,面色微愣,回神后,她微微一笑,端庄地轻颌首:“国师。”
蓝云移开目光,朝她欠身还礼:“小僧见过公……王妃。”
“本宫听闻王爷似乎心情不好,在国师这儿喝酒,特地前来接王爷回府的,免得王爷打扰国师清静,惹恼佛祖不快。”周蓝儿这时候才看向了坐在角落里靠着墙正在喝酒却目光若有似无的紧锁着两人的楚绝,屈膝福身道:“王爷,我们回府吧?”
楚绝没有出声,只是拎起酒坛子灌了两口,酒香浓郁。
周蓝儿眉头微蹙,看向蓝云的眼神很是歉疚:“这……本宫替王爷向国师至歉。”国师为出家人,他却在人面前喝酒,着实有些无礼,不过,比起他对人家的心思,他这样的无礼实属算不了什么。
想到楚绝给自己的任务,周蓝儿垂了垂眸,掩饰自己的心思。
“王妃客气了。”蓝云似乎有些局促,竟然看起来紧张的无话可说。
楚绝眯眼看着眼前的一幕,眼色晦暗下来,原来,他也会无措,也会局促,也会紧张……可这些却通通不是对他,而是对着他名义上的妻子,上天真是捉弄人,何其的讽刺!
“王妃与国师相识之后,也习起了佛法,不如就请国师请教一二。”楚绝半阖上眼睑漠然的问道。
蓝云眼睛微亮:“王妃习佛?”
周蓝儿一愣:“王爷说笑了,妾身岂敢劳烦国师大驾,不过……”她话锋一转,又期盼的看着蓝云:“如果能让国师指点,想必让本宫受益匪浅。”
蓝云眼睛亮亮的,嘴一动,却又立马想起什么一样,面色归于平静,双手合什婉拒道:“阿弥陀佛,佛在心中,处处皆是佛,众生所悟皆不同,王妃自行参悟方为上道。”
周蓝儿似乎没听见他的婉拒,径直走到榻前,侧首看着蓝云摆放在桌几上的经书,好奇的道:“国师在看什么书?”
蓝云垂眸,无声笑了,这一幕何其眼熟,唯一不同的是,此时此刻,这屋子里还有着楚绝这个第三者,不,该说第四者在,这福公公不亦是代表着楚鸿的一只眼睛?
她倒是有些期待这昭平公主会如何出招呢?让一个被封建礼教家国大义束缚的女子不择手段引诱时,这何尝不是一种趣事?楚绝这男人,可悲可叹可憎又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