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韩重接旨, 谢主隆恩!”韩重双手接过圣旨,方站了起来。
大太监笑眯眯的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陛下对将军可是寄以厚望,将军前途无量!”
韩重眯眼,沉声道:“惟赖陛下垂恩看重,韩重只有肝脑涂地以报陛下!”
“好好,将军一派忠心,真是忠臣也,奴当转告陛下!”大太监笑容可掬地道。
永宁侯夫人早已准备厚厚的封赏打点,言语间很是客气,那厚厚的红包让传旨的一干人都很是满意。当下拒绝了挽留招待,痛快地打道回府。
送走传旨太监,永宁侯谨慎将圣旨放进楠木做的匣子内,裹上黄绫,带着人将之供奉在家族祠堂内。
一时整座侯府都沸腾起来了,毕竟永宁侯府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圣旨了,这是一件大喜事啊!
打发掉闻声而来的家人,顾不上解释,永宁侯和世子先去了书房。
依次坐下,让侍候的下人退出门外,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俩。
永宁侯感慨着摸着胡须,脸上的神情也说不上是喜是忧,良久方道:“不想陛下竟有此打算,将此重任托付与你,也忒为难人!”
永宁侯原先以为皇帝最多让儿子在京城守卫军中任一军统领,如今却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了。
何为黑旗军,黑旗军曾是本朝开国皇帝起义时所领导的军队,它转战四方,击溃过南宋小朝廷,也曾正面抗过金国士兵,打得他们四散溃逃,是所有军队中战斗力最强的,是精锐中的精锐。
它一直归属于太。祖领导,在旗下出了无数的名将先锋,大多数都成为了开国功臣,现今京城中的武将勋贵,祖上大都跟黑旗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永宁侯祖上,先祖本就是黑旗军内的一名队长,因为打仗有天分,后来慢慢分出去独自领军。
在国家初定时,黑旗军以全国精锐之师,驻扎京师守卫京城。后来慢慢分化出去,分为三大营,余下的拱卫皇宫京师,后被太宗皇帝撤销黑旗军名号,即为现在的禁军。
名义上来说,黑旗军凌驾所有军队之上,京中其余军队当归他旗下。然而事实是黑旗军徒留一个名号,兵员被打散入各军旗下统管,韩重如今只是一个光杆司令。
而想从各军中抽调人手重建黑旗军,各营又如何甘心,说不得会横加阻挠,只会送出些歪瓜裂枣,真正的好兵肯定是自己藏着的。
韩重轻笑,眼神幽深:“父亲何须担心,如果不难,那儿子何以能得陛下垂青赋予重任,又如何凭此建功立业,重振侯府神威?黑旗军一定会在我的手上重建。”
永宁侯吁了口气,压下所有的担心,接下来只能是全力支持儿子所为,如儿子所说,真的成功了,侯府的声望将更上一层楼,同时也进入政治权利的中心,占有一席之地。
永宁侯沉吟,疑惑不解道:“我观陛下此番行事,与往日大有不同,如此痛快下令让你重建黑旗军,莫非还有其他的缘由?”
当今这位陛下啊,他倒也不会如前朝般赤裸裸的压制贬低武将,起码领兵在外的将领还是有相当的自主权,并不会做出如宋太宗战前对将领赐阵图的蠢事来。他只是无限制的抬高文臣的地位,以文抑武,从精神上进行打击,从而将武将踩在了底下,自觉低人一头。
加之国家承平已久少有战事,除了极少数守卫边关的将领,武将的作用被逐渐淡化,在朝中也被边缘化,而当今皇帝却不动声色地收缴兵权,将大军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还不落骂名。毕竟有前朝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做的太过,难免会引起隐忧!
由此看来,皇帝心里还是明白的军队的重要性的,他不放心的只是这东西不在自己的手里。
对着永宁侯,韩重也不吝于直言相告:“父亲,上次我就说过了,陛下如今后悔了!他太过抬举文官,以致于如今文官一体壮大,加之民间文风高涨生源注入,长此以往,各官员之间关系交错纵横,竟连陛下如今也不能轻易压制了!而此时拉抬武将对抗文官,就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想来各家听到韩重要重建黑旗军的消息,有心的人必然闻风而动,到时免不了参一脚,一旦对上文官一伙,那些想重拾军中势力被压抑久了的家族,为了利益还不得捋袖子干上!毁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双方冲突在所难免,而皇帝却可以居高调和。
“再则父亲你还不知道吧,金国如今被蒙古打得朝廷内部都在商议起要迁都避祸了?”韩重闭眼,再睁开眼时里面已经是一片冷静,“我昨日就曾向陛下讲明两国形势,将来蒙古威胁更甚金国,朝中须得早做防备,想来陛下应该也是得知了确切的消息,明白我所言非虚!”
韩重的眼中也有了深重的阴影:“父亲,我怕蒙古终会成为比金国更强大的对手,那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永宁侯惊声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蒙古竟然已经强盛如此,逼得金国要迁都?”
韩重点头:“金国如今已经自顾不暇了,忙于应对蒙古,暂时该是不会对我朝出手了!”除非他们是想两面受敌。
“这就是你不担心金国因十三皇子找麻烦的原因,你早知道金国式微,无暇为一个皇子大动干戈?”永宁侯猜道。
韩重沉声道:“金国起码还有一二十年好撑,在此期间我们应该尽快做好准备,以应对蒙古!”
“陛下帝皇之尊高座龙庭,手握兵权,大权独揽。然而做了皇帝,他就当不了将军,他命手下心腹充任各军将领,那些将军有几个上过战场,会指挥作战。如今守在京师的大军,包括禁军,还有各地守军,又保存有多少战力?他们从来没有出过上过战场,杀过敌人,而没有见过血的士兵,不过是摆设。”他不屑地道。
皇帝陛下也恐惧了,他不能让一个没有作战经验的将领来带领他手下的兵,重用韩重,也是想让他能训练出一支战力强大的军队,改变京中各大营糜烂的现状,要不然有个万一,难道指望着这群人来守卫京师吗?
韩重起身:“总之父亲放心,陛下如今一心重建黑旗军,于我等有利!儿子先往宫中谢恩,到时候如果各府有人来探口风,父亲尽可看着办!”
就像永宁侯府在军中残留势力,各武将勋贵家多多少少保有一些老底子,互相联系一下,人脉什么的也不少,双方可以互惠互利。
永宁侯点头:“你去吧,为父自有分寸!”
韩重往宫中而去,经过通报,永平帝在‘雄安殿’召见,令他入内觐见。
韩重昂首阔步迈入,上了年纪的帝皇盘踞在宝座上,身上自有威势,手里正拿着一本折子看着。
孟朝永平帝如今已经年将六十,这年纪即使在皇室中也是高寿了,不过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不过四十多中人,面容清癯,留有长须,一身贵气。
“臣韩重见过陛下,谢陛下隆恩!”韩重行礼。
永平帝从案上移开目光,点了点折子道:“刚收到的密报,蒙古军队临阵杀了金国几位大将,以致大军溃败,占领了金国不少土地。就像你说的那样,金国不是蒙古的对手,即使有我朝暗中加以援手,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无济于事!”
永平帝犹自不甘心地道:“真的有如你所说的一日,我朝迟早会有对上蒙古的一天!”
蒙古,蒙古,在皇室里一直隐秘保留着太。祖临终时的遗言,那就是必须警惕蒙古的崛起。然而时日已久,长久的和平也让历代皇帝遗忘了这句遗言,只不过一直坚持暗助金国分化蒙古各部。
永平帝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会有对上这个外敌的一天,在他的治理下,国家一直风调雨顺文风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即使稍有不足,也是瑕不掩瑜。而在朝堂上更是一言九鼎大权独握,甚至连历代帝皇头疼的武将问题,也在他不动声色的打压下,轻松将兵权收入囊中,可以说是志得意满。
除了储君未立,他觉得自己一生修文偃武教化百姓,足以堪称一代明君,在历代皇帝中能占得一席之位,将来史书中必有他的笔笔功绩。
他想看自己的江山在手中长治久安,永世传承,不想在有生之年见到干戈四起,直面强敌。
如果他能年轻二十岁,胸中必然鼓起荡平外敌的勇气,举全国之力厉兵秣马,再从头收拾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