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您觉得宗藩的事情该怎么解决?”
唐毅没有丝毫迟疑,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折,送到了隆庆面前。
“陛下,臣之前也是低估了藩王们的实力,仓促抛出《宗藩章程》,实在是过于乐观,鲁莽躁进,还请陛下降罪!”
隆庆苦笑了一声,“师傅,这怎么能怪您呢,都是朕急功近利,该道歉的是朕。”
隆庆满脸真诚,相比之下,唐毅就心虚多了,事情都是按照他的剧本在走,从开始要对付宗室,唐毅就在不停布局,杀招一个接着一个,目的就是把这一颗毒瘤彻底铲除,他早就不想养这帮白吃饱了。
拿起唐毅的折子,隆庆翻开,冯保急忙拿了蜡烛过来,借着烛光,仔细读来。这篇奏疏有着浓重的唐氏风格,首先唐毅就分析了宗室的情况,从太祖爷至今,封了亲王六十四个,现存三十四个,郡王共有四百余名,隆庆看到这里,这个汗啊,心说老朱家的人还真能生!
只是相比藩王的高产,皇室就惨了许多,他眼下只有两个儿子,除了长子朱翊钧之外,次子身体很不好,去年病了大半年,差点死了,如今李妃又怀孕了,要是能再生一个儿子,最多也就三个儿子,和藩王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莫非说皇宫的风水不好?还是有奸人诅咒皇家?
隆庆甩甩头,不再胡思乱想,而是专心看奏折,亲王郡王加起来不到五百人,消耗俸禄虽然很多,但是仅仅占了三成。
剩余的七成,则多是被镇国、辅国、奉国将军和中尉,六级瓜分。
他们每个人拿的不多,但是架不住人多,一两万人,就算每个人只拿几百石,加起来也是几百万石,足足占了七成之多。
相比起骄横跋扈的藩王,这些杂鱼就好对付多了,隆庆眼前一亮,要是能把这些人解决了,朝廷也能剩下几百万石粮食,好事,好事!
他再往下看去,又皱眉了。
唐毅告诉隆庆,消耗禄米之多,财政压力之大,毛病在数量众多的下层宗室身上。可是论起害民之深,兼并土地之狠,主要还是藩王和郡王,毕竟没人敢动他们,全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按照唐毅的估算,光是亲王和郡王手里,捏着的田产土地就在三千万亩以上,几乎相当于北方一省的田亩总额。
隆庆急忙找过来抄没伊王府的账册,仔细查对,还真别说,光是伊王府,直接掌握的土地就有五十多万亩。
加上两百年来繁衍的子孙,还有众多的家奴,伊王一脉,掌控的土地就多达三百万亩,一个藩王如此,三十几个藩王,那该是多少?
之前奏疏上说是藩王吃空了大明的财政,隆庆还有所怀疑,可是此时一看,不光是吃空了财政,把地方也都给吃干抹净了。
难怪北方一遇水旱灾害,老百姓就流离失所,遍地饥民,原来可耕之田已经被藩王都给霸占了,老百姓都从自耕农变成了佃农,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倾家荡产,甚至要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隆庆猛然想起了朱元璋,当年太祖爷不就是如此,亲人都死光了,不得不参加义军,才打下了大明的江山。
结果他的子孙正在逼着老百姓走上朱元璋的老路,这要是有一天,四方狼烟大起,搞不好大明就要重走大元的老路。
想到这里,隆庆心脏猛地紧缩,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他一把抓住唐毅的手腕,格外用力,近乎哀求道:“唐师傅,朕才知道,江山已经危在旦夕,师傅一定要帮着朕,力挽天倾,延我国祚,朕,朕求求先生了!”隆庆急得快要哭了。
和嘉靖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坦白讲嘉靖对自己的栽培,远远超过隆庆,可是他对嘉靖生不出一丝好感,隆庆能让唐毅一般的铁石心肠都动容了,无他,真诚而已!
古人常说士为知己者死,隆庆以国士待自己,还真不好辜负他!
忍着激动,唐毅坚定道:“陛下,臣以为当先安抚藩王,镇国将军以下,立刻清理,只剩下藩王之后,就孤掌难鸣,在推行清丈田亩,一体纳粮,宗室之祸,也就能解决了。”唐毅笑道:“陛下,改革虽然艰难,只要按照步骤,有条不紊,几年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隆庆用力点头,“有劳师傅了。”
正说着,突然陈洪满头大汗跑了进来,“启奏皇爷,军情急报,辽王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