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美人芜姜 玉胡芦 3048 字 5天前

“驾——”掣马扬鞭,一骑健影顷刻消失在山坳拐角。

萧孑目送他远去,便也准备打道回府。

却听身后一缕杀气袭来:“所以你要回中原了么,萧大将军?”涩哑中带着狠,像许久不曾开口说话。

萧孑略微一顿,继而回头,看见拓烈高坐在马上,正用手中利箭瞄准自己的背心。他的身畔一样空空如也,并无半只猎物。

便迎着他的箭锋缓缓打马过去:“怎么,你在一路跟踪我?”

“是又如何?这世上,不只有你们汉人才会耍计谋!”拓烈目中燃着怒火,他恨这个比自己大了七岁的家伙总是睥睨一切的冷傲。但此刻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原来是传说中威震天下的征虏大将军。作为男人,他输得心服口服,但却为还蒙在鼓里的芜姜愤慨。

拓烈龇着白牙:“你走了,她怎么办?她知道你的身份嚒?”

“当年她的亲族被灭,彼时我也在场,知道我是谁于她并没有好处。”萧孑用弓背隔开拓烈的箭锋,他晓得他心中最在意的是甚么,便睨着少年黑荭的脸颊骨道:

“怕是你不晓得,逖国慕容煜正四处打探我的踪迹。两天前似曾有探子乔装入寨,我若现在不走,莫非要连累刚刚经历过浩劫的族人嚒?是你,你是选择留下,还是尽快离开?”

拓烈想起芜姜六岁时初见的模样,那时去给邬德夫妇运水,掀开帘子看到屋梁下躲着个娇楚白嫩的小女童。看见他便娇滴滴唤了他一声“哥哥”,可怜儿的怯生生的,和草场上热辣的姑娘儿都不同。脚伤得可怕,斑驳淤青且红翻着,邬德夫妇给她上药,那忽闪的黑瞳里框着眼泪,怎样就是不肯叫痛。生怕被赶出去,走到哪儿便拽着夫妇俩的衣角随到哪儿,阿耶阿娘叫得可甜了。

他那时候有曾见过她在小山坡后抹眼泪,偷偷抹过几次后来便再也没有过,彼时他便暗暗下决定要保护她。

竟不晓得是被灭了族……这么多年她却笑得这样没心没肺。

拓烈的眼睛都红了。手中长箭颤抖着,像是痛苦挣扎了一番,然后用力咬着牙根道:“既然一定要走……那么你把她带走,要么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你明知道她那样喜欢你,我不容许你再多伤她一次!”

萧孑目光顿了顿,蓦地想起芜姜清贫的院子。她的小闺房布置简单,一张小木床,屋角连叠两个箱子便成小桌。底下一个上了锁,似乎许多年未曾有过开启,锁上落满了厚重的灰,像一个密密尘封却又不舍得忘却的记忆。

萧孑便扔开拓烈的弓箭,打马转过身子:“喜欢就一定会得到回报嚒?你也喜欢她,但她给你了甚么?……她若知道我是谁,只会后悔并恨不得杀了我。更何况五千旧部死得不明不白,十年沙场拼杀却只落得个叛贼下场,在我解决完京中之债以前,我亦不可能带她在身边。”

拓烈攥紧腰上的弯刀,手背因着力道而青筋暴起,恨不得此刻冲上去与萧孑拼命。但他是芜姜喜欢的男人,他若打了他,回去芜姜看见了必定又要忧心。

拓烈粗着嗓子对萧孑的背影吼道:“无情的汉人,我一早就料到你要惹她伤心!但你若是看到她六岁时的模样,你一定说不出口今日这样的话!”

“咔——”身后是弓箭用力折断的声音。

萧孑只管听不见:“你放心,她幼年有过比这更要惨痛的经历……这点儿分离,于她并不算什么。若是不想叫她出事,我不在这些日子,便把她好好护在寨子里。待我处理完京中之事,若顺利,自然会再来安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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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光阴飞梭,夜幕很快降临,站在寨子口向远处望,那遥远的戈壁渐渐昏暗下来,只剩下一幕幽蓝。

出去猎狩的青年们陆续打马而归,芜姜牵着阿耶的老马在路边垫脚。有熟识的族人路过,老远看见了问她:“邬德家的小芜姜,你可是在等你家的项参军?”

芜姜听见了便会反问:“嗯,你看见项子肃了吗?”

“呵呵,怕不是早已满载猎物凯旋,你不去赛场上找他,倒在这里空等。”族人善意调侃着。

芜姜便弯着眉眼儿笑不言语。

子肃没有回来,芜姜去赛场上找过他几趟。拓烈傍晚的时候已经拿了头等勇士的奖赏,他打的猎物把两肩和马鞍都挂满了,但子肃依然不见踪影。芜姜回小院里找过,他也不在那儿。

她想他应该不至于跑掉。那一次匈奴突袭寨子,他若是想跑,有无数个机会跑掉;后来在荒野避难,她半夜里有曾悄悄不睡,也从不见他有异样动静。

那次族人们不肯离寨,他甚至还单单只看住她道:“你随我走。”

他怎么会跑掉呢?下午的时候两个人的嘴儿贴得那么近,他装着冷淡,但她明明可以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她想,他应该多半还是有点儿喜欢自己的。

但夜色愈深,陆陆续续又回来几个。早先的时候芜姜还笑眸濯濯地迎上去:“你看见项子肃了吗?”

——“没有。”

——“没有。”

听得多了,后来便只是拖着腮子蹲在路边,空荡荡地问一句:“你看见他了吗?”

连名字都懒得说了。

……

再后来便没有了人,出寨的大道上只剩下几只偶尔晃过的小耗子,撕啦啦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芜姜的眼眸黯淡下来。她想,就这一次,他走了也好,他走了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他要是敢回来她就敢用鞭子抽死他。

“呼——”芜姜空空地舞了舞手上的马鞭。

萧孑扯着缰绳在暗影里看,看见芜姜晃着胭脂色的褶子裙儿,把路边的小石子踢开又勾回来。总是喜欢把乌亮的长发系两束垂在胸前,也没有甚么值钱的装饰,怎生得却叫人看不腻。他以为她一定会哭,起码抹两滴眼泪,竟然却没有……结果总是叫他出乎意料。

这一瞬间他心中蓦地想,倘要是她没有这样身世,他或许会把她带回中原,然后安置府邸后院,成为一个女人。

见芜姜牵着马要走,便低低喝了一声“驾,”清悄悄打马过去。

遥远的天空月朗星稀,再不回去阿娘要担心了。她才不要让人觉得自己舍不得他。

算了,芜姜抬起头,伸手摸摸老马:“就当没有捡过他,其实那天晚上他早就喂了狼,根本就没有谁随我回来过……不是还赚了一根金条和一袋碎银吗,总算还不是太亏。”

“咯噔咯噔”,话音才落,便听身后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第二三回』白狐

“咯噔咯噔”,话音才落,便听身后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呃,芜姜小嘴儿一抿,蓦地收住了尾音。

她没想到他会回来,讶喜之后怎又生他的气。他这样晚回来,一定回来得心不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