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宣帝得知查实的行凶者居然是太子那边的,陷入沉思,下意识去摸腕上的手串,才想起来刚才被他摔散了。
心里被这些不平静的事惹得生了烦燥,脸色也变得难看,明宣帝冷声让吴千户去把太子请来。
很快,太子从坤宁赶来,路上已经听说了详情,然后他一人被请进了大殿,吴千户垂头顿足在殿外。
太子走进大殿,看到陆大老爷还在,敛了敛神。沉重的殿门却在这时就被关上,声音在轻轻在他耳边回响震动,让他眉心直跳。
门被关上,殿里光线暗了下去,太子疾步走到明宣帝跟前跪下行礼。帝王面容模糊在黯淡的光影中,淡淡开口:“听说了?”
“儿子已经听说了。”太子如实回道,同时磕下头,“儿子冤枉,母后亦是冤枉。”
明宣帝手交握着,表情冷静又带着些许冷漠,视线一下子就落到陆大老爷身上:“文柏,你来说说,你当了那么多年大理寺卿,这种情况,究竟谁嫌疑最大。”
陆大老爷就嫌疑人这事上有过许多猜测。
一开始他觉得是行为诡异的齐王,但因为他和外甥女还有齐王中了相同的毒一事上看,怀疑齐王的理由又似乎不能成立,再来是眼下证据的指向。
他说不上来。
陆大老爷拱手如实禀道:“回禀陛下,微臣现在无法给到陛下答案。”事情很乱,就打了结的线团,根本牵不出完整的一条线。
明宣帝闻言哦了一声。短促的一声,让陆大老爷倍感压力,手心里都出了汗。
外甥女遇到这种可怕的事情,他其实比谁都想揪出真凶。
此时,跪在地上的太子情绪涌动,再度重重磕下头说:“父皇,儿臣有话要说!儿臣觉得这是有人蓄意在引导,引导大家视线都到儿子和母后身上!”
太子额头贴地,语速又急又快:“父皇,三弟被害身死,那么巧又有一切证据指向母后要将谢姑娘殉葬。儿子以为,是查三弟身死的事情泄露了,那个凶手现在就想搅乱圣听!”
“如若真要谢姑娘殉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宫里那么大,废井那么多,哪处不是更好杀人的地方!那些地方,要人死根本不须要半个时辰,也更隐秘,不会让人顺势查到行凶者!”
“凶手废那么大的功夫把谢姑娘藏在灶炉里,就是利用所谓的殉葬借口,引人往母后身上查,甚至是儿子也会成为帮凶,还能因此除去知道三弟死因有异样的一人!只是那人没有想到谢姑娘没有死就被找出来了。”
太子说着,跪着向前爬了两步,再度磕下头,声音如悲鸣:“父皇,是有人居心叵测啊!”
明宣帝听到太子的陈情,面有动容之色。
陆大老爷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沉声道:“陛下,太子殿下言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还容陛下再给微臣一些时间,将事情前后都再重新捋捋。”
明宣帝闻言沉默着,太子跪在地上,红着眼,脸色苍白。
良久,帝王的声音才在大殿里响起:“既然如此,你就回去好好捋捋,一定要捉拿出真凶。”
陆大老爷神色郑重:“臣遵旨。”
明宣帝颔首,似乎有些疲惫地靠着椅子说:“让万鸿羽继续助你,以后你和谢丫头出行,让锦衣卫相护。谢丫头若醒了,你就先带她回府吧,好好安抚,是皇家连累她了。”
陆大老爷忙跪下,“陛下严重,这都是臣子该做的本分,没有受累一说。”
明宣帝摆摆手,陆大老爷这才退了出去。转身前看到太子苍白的脸,眼神隐忍,他默默叹息一声,这事牵扯是够大的。
“你也回去吧,你母后看着身子也不太好,这两日,你先好好照顾她。”
明宣帝扶着扶手站起身,吩咐一句就往内殿去。
太子脸上血色尽褪,明白父皇要他近些日子不要过问朝事了。明宣帝身影不见了许久,他才缓缓再磕头,缓缓起身,挪着跪疼的膝盖慢慢离开乾清宫。
太子近侍李清发现他面色极不好,走路的姿势一看就是久跪,忙上前要搀扶他。
不想却被猛地推开,李清心惊胆颤,一抬眼就对上太子冷若冰霜的目光,吓得忙又哆嗦着垂头。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紧紧跟在他身后。
***
谢初芙在被太医说可以下地走动时,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
画屏给她捧着镜子,铜镜里的人脸上黑了好几块,连嘴唇都沾着黑灰。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像一阵无语,忙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帕子一通抹,才算露出原本的白皙来。在擦嘴的时候,她突然动作一顿——
她脸都这个样了,那丧心病狂的齐王是怎么能亲下来的!
想到自己被人啃了一口,她擦嘴的力气又大了几分,画屏在边上看得心惊胆颤:“姑娘,您要把嘴皮都给擦下来一层了。”
谢初芙就是恨不得擦掉那层皮,不过那到底是身上的肉,会疼,她才停下手没有再蹂|躏自己。
画屏给她重新梳头,衣裳也得换。
画屏在帮更衣的时候,发现床榻边上还有一件宽大的袍子,拿到手上看了看,发现是男款的。上面还有金线暗纹。
“姑娘,这衣裳恐怕是齐王殿下的。”画屏回忆先前的一切,将袍子递给她看。
谢初芙瞅了两眼,面无表情地说:“那就先收起来吧,还得送回给齐王才是。”
画屏嗳一声,帮她整理腰带。
一番捯饬下来,陆大老爷也回到值房,敲开门,见外甥女精神还不错,心头一宽。
“陛下说让你先出宫回府,我们得去给太后娘娘那说一声。”
谢初芙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呆在这座皇宫里,一天内发生的糟心事不是丁点,自然是小命要紧。
她就跟着舅舅一块儿往慈宁宫。
太后被这惊险的事情一闹,再被皇后气着,脸色不太好。谢初芙来到的时候,她正有一下没一下逗着元宝。
元宝也好像没有什么心情,懒懒趴在桌案上,离它平时爱拱的小玉球远远的。
太后看到谢初芙好好的回来,心疼地摸着她头发说话,也有自责,倒叫谢初芙心里有些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