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 / 2)

如果陛下打算将这件事就此揭过,过一阵子就放他们出去,那倒不打紧,他们出去后守口如瓶便是。九五之尊不愿多提的事,他们活腻歪了才会四下去说。

可如果陛下叫他们去问话呢?当日之事,他们怎么说?陛下想听的是什么?

都说揣测君心是大不敬之罪,可出了这样的事,没人能不揣测君心。

谢迟一连几天都睡不好,夜里最多睡上两个时辰便会惊醒,然后在紧张带来的极度清醒中,翻来覆去地思索这件事。

他们远远看到太子和忠王的时候,其实二人还没打起来。整个始末,他们每个人都清楚得很。可陛下如果教她们去,想听的会是真相吗?

当下正值年前,是不是一切都该以和睦为上?是不是万事都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迟拿不准。君心离他太遥远了,他一点都摸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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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又持续了好几天。直至腊月初十的时候,忠王陆恒请求觐见。

傅茂川在御前二十多年了,皇帝对他也比对其他宫人宽和些。他已鲜少有战战兢兢的时候,但这日进殿禀话,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御座之上安静了许久,天子才开口:“他伤好了?”

傅茂川死盯着脚面:“是,一点都看不出了。”

皇帝点点头:“宣进来吧。着人传太子来。”

傅茂川凭直觉感到陛下还会有别的吩咐,就纹丝不动地又等了等,果然听到陛下声音沉沉地又说:“把那几个侍卫也叫进来。”

东宫比谢迟他们住的地方离紫宸殿更远,但谢迟他们到后先被挡在了殿外,待得太子进殿后过了半刻,才叫他们进去。

没有人敢在太子进殿时抬头看他,待得他们入殿,也都是一个大礼施下去便不敢抬头,所有人都屏息静听着殿里的动静。

死寂维持了半晌,皇帝先开了口:“朕再问一遍,谁先动的手。”

“陆恒先打的儿臣!”怒气冲冲的声音,显然是太子。

殿里复又静了静,忠王垂眸轻道:“臣不敢行此大不敬之事。”

“好。”皇帝怒极反笑,“很好。”接着,他看向跪在不远处的那排侍卫,“你们说。”

一时之间,无人敢应。

几息之后,瓷盏掷地,碎瓷四溅。四周围的宫人连带太子和忠王都跪了下去,但在一股无形的压力之下,竟无人说得出一句“陛下息怒”。

一众侍卫依旧不敢应答,所有人都在心乱如麻中拼命揣摩,陛下到底想听到怎样的答案。

忠王的身份固然非比寻常的显赫,可太子是储君,而且因为皇帝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更是不可能被撼动的储君。

谢迟在举棋不定中咬牙闭上了眼,迫着自己做了个大胆的设想——如果他是皇帝,他此时想听到的会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好基友三水小草看完这章说:告诉我,小螃蟹干什么了?

我:???小螃蟹是什么鬼???

小草:小,旁系,姓谢。

我:………………………………

第13章

“是太子殿下先动的手!”

响亮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在殿中劈裂。

所有人唰然回头,谢迟紧盯着地面一动也不敢动。他撑在地上的双臂在不停地打颤,手在金砖上按得骨节发白。

周围一片安寂。谢迟等不到回应,心里愈发慌乱。他又闭眼缓了两息,祈祷自己这一赌没错。

——他想,皇帝要将一件事草草揭过是很容易的。这样把他们叫来问话,他想听的就应该是真话。

所以他们必须有人把真话说出来,闭口不言过不了关,扯谎则有被戳穿的可能。诚然,他说了真话,待得太子承继大统,他或许会有麻烦。可若不说,只怕能不能活过今天都不一定。

安静中,皇帝沉沉地长舒了口气,声音不辨喜怒:“说下去。”

“臣……”谢迟暗暗咬牙,阖目磕了个头,“臣等在山林之中听见争吵声,离得不远,便策马过去查看。尚有几丈时,看见太子殿下和忠王殿下正在争执,太子殿下怒斥忠王殿下僭越,然后……然后挥拳打了上去。”

他说着顿了一顿,见皇帝未再发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忠王殿下没来得及闪避,摔倒在地上。但太子殿下扑去再打时,被忠王殿下拧住了胳膊。再之后……臣等便冲上去拉架了,两位殿下身边不知为何离开的护军也很快赶了回来。”

当时,谢迟曾奇怪为何太子和忠王身边会没有护军。现在想来,估计是先有意将护军支了开来,应该是太子支的,他可能早就想找忠王的茬。

皇帝没有多看正禀话的侍卫,冷淡的目光只盯着跪在眼前神色闪烁的儿子,无声一喟,续问:“争执厮打之中,忠王一直没说话?”

谢迟认真想了想:“太子殿下挥拳之前,忠王殿下说了句‘殿下息怒’,别的……就没什么了。”

皇帝点了点头。太子被盯得遍身冷汗,他紧咬着牙关斟酌争辩的言辞,父皇却在此时将目光移了开来。

一刹间,太子冷汗更甚。

皇帝审视着数步外跪伏在地的侍卫,好像在判断话中虚实。如此,瘆人的安静再度蔓延开来,谢迟头皮发麻,手脚酸软。过了良久,皇帝才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谢迟的声音发虚:“臣……谢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