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祯听的心里一沉,嵩祝不参与党争,历来又都是主战派,连他都如此激昂的反对远征欧洲,足见反对力度之大,支持远征的应该就是李光地、张鹏翮这二人了,不过,康熙为何会不高兴呢?
急步走进东暖阁,胤祯一眼便瞥见康熙沉着脸盘膝端坐于大炕上,其他人都是坐在小杌子上,除了六个上书房大臣,兵部满尚书殷特布、孙徵灏二人亦在。无暇多想,他连忙给康熙叩头请安。
“平身,赐座。”康熙淡淡的说到,而后又扫了众人一眼,道:“接着议。”
话音一落,兵部满尚书殷特布就说道:“众所周知,西洋诸国如西班牙、荷兰、英吉利、法兰西等海上强国在美洲、非洲的海外领地众多,而海外分封必然是要与西洋诸国开战,如今,西洋内乱,正是乘机削弱对方的大好时机,自然要出兵西洋。”
兵部汉尚书孙徵灏亦跟着道:“美洲、非洲,哪里不是数万里之遥?除非不推行海外分封,否则都是亘古未见之跨海远征。”
难怪会争的激烈,胤祯心中暗忖,原来这两个兵部尚书是极力主战,想想也是,历来兵部都是主战派,一则战事一起,兵部则凌驾六部之上,他们可谓是位高权重。二则,也怕在康熙心中落下畏战的印象,这尚书可就当到头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喜,康熙特意将两个兵部尚书掺合进来,是不是也倾向于出兵欧洲?
一听殷特布将远征西洋与海外分封联在一块,几个持反对意见的大臣都不由谨慎起来,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人误会反对海外分封,那可就将朝中一应皇族宗亲、勋贵大臣都得罪遍了,马齐不由暗骂了一声,“卑鄙。”
虽说现在八党与十四党是处于蜜月期,但十四爷最近的风头实在是太盛了,若是远征西洋,大胜而还,八党根本就不可能再有一丝指望,因此马齐是极力反对远征的,略微沉吟,他便说道:“并非是反对远征西洋,而是目前远征西洋的时机不成熟,连至西洋的航线亦未开通,就谴三万海军远征,这风险实乃太大,昔元蒙征东洋,遭遇风暴全军覆灭,前车之鉴,不可不引以为戒。”
萧永藻亦紧跟着道:“南人北上,或北人南下,尚且水土不服,何况远征西洋?再则,听闻西洋有瘟疫——黑死病,死于此疫者,高达上千万,在情况未明之前,实不宜远征。”
王掞亦欠身说道:“此言不虚,微臣亦听闻,正是恐惧黑死病,西洋各国贵族终其一生都不洗浴,而以香粉掩盖体味,此亦是西洋各国对香料情有独钟之缘由。”
胤祯听的哭笑不得,看来这大半年来,这些大臣们也未闲着,对欧洲的情况是狠下了一番苦功的,黑死病,贵族不洗澡、香料的需求这些东西都被挖掘出来了,不过,欧洲的好东西,哥白尼的日心说、微积分、文艺复兴,造船业、航海技术,科学院,他们怎么就一样也没看到?
康熙微微挪动了下坐姿,又呷了口茶,才瞅向胤祯,道:“胤祯,远征欧洲是你提议的,说说你的看法。”
见了康熙的举动,李光地心里却是暗自松了口气,康熙的坐功极好,议政时,连着两个时辰都可以纹丝不动,这才多大会工夫,他就挪身子了,这是对刚才几人所说不满,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看来,康熙还是力主远征的。
胤祯此时却是无暇再去考虑康熙究竟是支持还是反对,此时远征欧洲,可说是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再想介入欧洲,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因此,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他们,微一沉吟,他便从容说道:“远征欧洲,是国之大事,其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将会影响大清百年之运,甚至是数百年之运,在座诸公,皆是大清栋梁,一代人杰,希望诸位屏弃门户之见,以慎重的态度、长远的眼光,缜密全面的角度来商议此事。
我大清入主中原七十余载,皇阿玛至明如日,至仁如天,五十余载孜孜求治,勤求民瘼,如今是天下归心,四海艾安,已为大清奠定、开启百年盛世之基业,西征准噶尔、北拒沙俄,南征南洋澳洲,疆域之阔,版图之广,亘古未有,实乃集皇王之大成,亘古今而首出。”
听到这里,康熙心里极为受用,脸色亦大为和缓,百年盛世,集皇王之大成,这两句可谓是经典,虽然略显出格,倒也不是虚言,这个老十四,可真是说到他心里去了,他极欣赏的瞥了他一眼。
一众大臣心里则暗道惭愧,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这些话怎么就早没想到?竟然让十四爷抢了先,还真是没看出来,十四爷奉承人的手段亦是如此的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