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菀转过头去,抬头看向前方。
大殿内有一处白玉高台,七门三宗二斋弟子全部站于高台之上,目视远方,不知在等待什么。等了约莫半柱香世间,十二声悠长的钟磬声起,十二人倏地闪现于大殿之上,以十二星斗之位同时向殿鼎放出元力。
郑菀认出,崔望、浮生真君、明玉真君等人都在其中。
不到十几息,“轰隆隆”一阵巨响,大殿正南墙壁凭空出现三道拱形大门,曰“坦”“崎”“险”,三字。
“择一门入。”
郑菀抬目看去,“坦”门后是一条宽阔的大道,极平整,路边青草摇曳,和风煦暖,看上去极祥和。“歧”门后是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还能见到磕脚的小石子儿,确实歧。“险”门后能见大雨倾盆,电闪雷鸣,极目远眺,有一座险峻的高山。
小修士们排着队往前走,她发现很奇怪的一件事儿,“歧”门和“险”门去的人尤其多,反倒是“坦”门,只有小猫两三只。
烬婆婆说要“从心”,郑菀看了看身上漂亮干净的白裙子,脚一抬,直接往“坦”门去了。
“坦”门无人,几乎一瞬间便轮到了她,郑菀消失在门后的瞬间,一道纤瘦袅娜的身影也同时消失在了“坦”门后。
第38章 执念生
所有进入初试的修士消失在门后时,拱形大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上百来个透明水晶窗,持续滚动着进入各大试炼大门后小修士们的情形。这等滚动,通常是随机的,除非有哪位真君特意指定某一弟子查看。
“这六年一选的招新大会,已经将近多年未出现当年如离微真君、浮生真君这等惊才绝艳的修士了。我与其他同门打听过,大多都只是寥寥,门派长老都不甚高兴呢。”
“你以为这般人才容易出,也就这几年……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如离微真君、浮生真君、明玉真君这等天才弟子为何会出现在那鸟不拉屎的小城?”
“听闻浮生真君多年寻找未果的三世轮转找着了!大约是跟着浮生真君去的?不过当年离微真君初初出现,七门三宗二斋的长派可全都下场打了一架,那盛况……”
“离微真君是无垢琉璃体,还是仙品雷元根,万年难得一出得的天才,与之相比,浮生真君还是差了那么些……”
“不过我倒听闻一桩稀奇事,那日初试遴选,出现了一个逆天改命的通明之人,天品冰元根,若心性过得去,怕是宗门内部又要开始抢人了!”
“哪个哪个?”
“喏,便是那白裙白绦带的年轻女修,长得甚是貌美,只是修为略低了些……”
近些年正道昌隆,各派弟子讲究的是同气连枝,在外探秘也不似千年前一般,一味杀人夺宝,门派之间便偶有龃龉,也大都不伤和气,是以各派弟子之间很能聊得来,互相嗑嗑瓜子,便能将一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全叨个遍。
是以,在郑菀抬脚往“坦”门走时,大部分满怀期待的修士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连听闻蚩尤城来了个断命通明之人,在暗中关注的各大宗门长派也都不约而同地表示了不看好。
井宿道君叹了口气:
“贪逸忌劳,怕是……走不长啊。”
修道修玄,靠的是一身胆气,拈轻怕重、好逸恶劳之人,尘心过重,大都走不长。
“徒废了这一身好资质,”一清冷女修拂袖便走,“你们爱看,便继续看罢。”
“老夫我还要再看一看。”
一目生重瞳着鹅衫的妩媚男修勾起唇,“天鹤,听闻你家离微在去蚩尤时,让这位小娃娃上了他的剑?”
这人嗓音勾人,说起“上了他的剑”时,便如同在说“上了她的床”,气得天鹤拔剑便想砍:“老不修,一把年纪还开我家娃娃的玩笑!”
这边两人打作一团,大殿内,浮生真君却径直走到了一块水晶窗前,伸手一指,将画面定格在了郑菀身上,还邀请其他人一同来看。
明玉真君好奇地过去,崔望却岿然不动,双目微阖。
浮生真君不恼,只是捻着佛珠,笑眯眯地道:“这小修士甚对本君脾胃。”
只见郑菀沿着坦门后宽阔的大道一路往前走,看上去甚是惬意。
郑菀也确实惬意,清风徐徐,天朗气清,连路旁的小花都看上去格外宜人,她走了两个时辰了,入元境给一个凡女带来的好处便是走再多路,也不会如之前在须臾之地那般狼狈。
千篇一律之景并未让她不耐。
烬婆婆说从心,她便从心。
她不欢喜自己的白裙弄脏,也不欢喜后悔,便如当初她设计柳依一般——她从不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所以,坦门后出现任何一切,她都欣然接受。
三个时辰。
四个时辰。
五个时辰过去了。
没有夜,只有日,只有不停地长途跋涉,郑菀依然笑眯眯的,她甚至去路边摘了一朵小花做了一个花环给自己带上,她便像是来了一场春日游,只可惜这场春日游,只有她一人参加——
“哎,那东西……要出现了吧?”
浮生真君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明玉真君和其他人早不耐烦了,相比较坦门的千篇一律,歧门和险门的探险便要来得有趣和惊险多了,狭窄弯曲的山道,偶或出现的妖兽,断路、雪崩,山涌……
没人回答他,反倒是崔望抬目看来:
“该来了。”
郑菀站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