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他攥着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说起来,道君从前还说,等解了蛊,便与我桥归桥、路归路,可还记得?”
崔望当然记得。
他极少言而无信,唯独在她这件事上,时时反悔,事事迟疑。
耳边老祖宗在魂海内哈哈大笑: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天道好轮回,看苍天饶过谁!重孙孙啊,老祖宗告诉你,从前脑子里进过的水,就是你现在流的泪。”
“老祖宗。”
“谁叫你死鸭子嘴硬。”
老祖宗乐得捶海,被魂海内猛然掀起的浪花浇了个满头满脸,他摸了摸总是湿漉漉的头发,大张着嘴看着不远处越来越胖的闪电,问,“小望望,你不是说小蝴蝶已经影响不了你了么?”
“是。”
“那怎么这闪电……还越来越大了?”
话音方落,老祖宗便被闪电劈了个正着,僵直着倒入了海里。
等浮起来时,已是一脸生无可恋。
他朝上竖起中指:
“老子信了你的邪!”
“老祖宗——”
“——你老祖宗死了!”
崔望默默地将剩下半段咽了回去,他看着郑菀,她轻轻跨过一级台阶,轻红色浅纱漫过台阶上的锦绣团纹,露出裙裾一角的白色软靴踏上了门槛。
门槛外是尼桑树。
秃毛孔雀带着小火鸟蹒跚地跨过门槛,小麒麟四蹄一蹦,也跳过了门槛。
“菀菀——”
他道。
“作甚?”
郑菀不耐烦地回过头。
“我从前,只当你是我生命中的偶然。”
“自然是偶然。”
郑菀皱了皱鼻子,梦中那个她,可是死在了……
她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晃出去,“所以呢?”
“所以,那时我拼命想将你这偶然排除出我的生命,我不肯承认。”
郑菀眼睛一下子红了:
“不,你不仅不肯承认,你还看不起这个偶然。你说她虚伪贪婪、阴狠狭隘。”
崔望无言:
“菀菀,这话从何说起?”
秃毛孔雀在一旁嗬嗬嗬傻笑:
“吵架喽!吵架喽!吵架喽!”
崔望一道剑意过去,便将它嘴巴捏到一处,扑棱着白生生的肉翅,呜呜咽咽个不停。小火鸟仰着小脑袋,左看右看,最后蹒跚着回来,用肉翅一下下地拍崔望的腿,小奶音在郑菀脑子里唤:
“阿娘,阿娘,打混蛋!打混蛋!”
郑菀和崔望,谁也没在意。
崔望叹了口气:
“菀菀,你觉得我是何等样人?”
“旁人看你,自然是样样都好,天赋卓绝——”
“那你看来如何?”
崔望打断她。
郑菀不明白他问这话何意,想了想,却还是认真回答了:
“孤高自傲,极难相处,纳言拙行,不会讨人欢喜……”
她列了许多缺点。
崔望却不恼:
“这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