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双手朝归墟门方向拱了一拱,“一月前,离微道君自大日仙宗归来,为保佑我修道界永世昌荣,大公无私地将七卷得自大日仙府的仙经要卷在免费上刊登……无论散修、正修都只需付小小一份的钱便可得仙经要卷赏玩修习,此举高义,实乃我辈修士楷模……”
“而且今日来道贺之修士,许多都是承离微道君之恩义……本以为道友也是,如今看来却是我误会了……”
柳依脸一红:
“是承、承了些……情。”
圆修士面色这才好看了些:
“道君还未三十的年纪,已经突破还虚境,取先天一缕清气为剑罡,对善恶最是敏锐,自不会出错。”
柳依看得出,这位圆修士对国师大人甚是推崇,甚至见不得人说上一句不好。
“知、知道了。”
她点点头,“不过……传闻中,这位离微道君最是不萦于外物,没想到,竟也会花心思做这等事。”
圆修士叹了一声:
“听闻是离微道君去大日仙宗那几日,有邪修混进了归墟门,还害死了一位孩子,这才惹得道君大怒,还追到西余山脉,一路直挑邪盟大本营,连斩十位恶人……最后还是玉清门尽欢真君赶去,才将人带了回来。
柳依一听郑菀道号,便是一愣:
“尽欢……真君?”
圆滚滚的胖修士瞥了眼这年轻女修,眉清目秀、弱质纤纤,只当她跟玄苍界那些做梦都想与离微道君在一块的女修一样,不禁语重心长道:
“这位道友,离微道君这般人物,自是叫人心折,不堪忘怀。可玄苍界谁人不知,道君对尽欢真君那是痴心一片、爱逾性命,尔等那些妄想,还是尽早收一收的好。”
柳依讷讷点头:
“离微道君这般人物,自然不是我能肖想的。”
对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门槛边。
“请出示请帖,以及身份玉牌。”
归墟白袍们一丝不苟地道。
柳依将出门前,自师兄那得来的请帖与身份玉牌给白袍修士们一起验过,才跨过门槛,跟着领路修士往里走。
今日的归墟门,一改从前的清冷古朴,里里外外都套上了红布条,十分喜庆。
连接待的白袍弟子们,也都在腰间系了个红腰带。
柳依一路走来,只觉得那颗心,像泡在了苦水里,酸得厉害,也涩得厉害。
其他人也许看不懂,却唯有同出一界的她看懂了其中的意味。
国师大人,与郑菀结亲,没有用玄苍界的那套规矩,用的还是凡人界的礼节。
叶落归根,人这一辈子,根系扎在哪里,便认的哪边规矩——
即使以后走得再远,也不会忘。
这些规矩,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
国师大人,当真对郑菀爱惜得很。
柳依抬头看去,红布条以九瓣花型连接,每九瓣花朵后,必有一封红宣写就的小诗。
每一首诗,都在坦荡地论情述爱。
无数红宣小诗荡在廊下、屋舍、广场,被风吹得一荡又一荡,密密麻麻,若波涛起伏。
柳依一眼便认出来,这小诗上的字,与门口匾额上的字是一样的——
“这些,可都是离微道君所写?”
字字句句,都情切意浓,动人之至。
她忍不住问。
领路修士瞥了她一眼:
“不仅是离微师叔亲自所写,还是师叔亲自所挂。”
柳依袍下的手,忍不住一颤。
即使是在凡人界的世家,成婚当日要用到的红宣小诗,也极少是由新郎亲自书写,大多数时候,出于对未来妻子的真心爱慕,郎君们会亲自动手写上一首两首——
其余,都是贴身书童代劳,而这,已算难得。
可这几乎铺满了整个归墟门的红宣小诗,却全是出自那人之手。
柳依无法想象,那般不苟言笑到近乎冷酷的男人,是如何在一个个黑夜里,将无数情感宣泄成诗,写入这一纸一纸的红宣里,又如何一张张地,亲自挂了上去。
她的心,都被这想象鼓噪得热烫了起来。
“到了。道友,大典会在暮间开始,请耐心等待,莫要到处走动。”领路修士将人引到广场,才提出告辞。
柳依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等她转开头,看到不远处那人时,表情更是怪异:竟然是……明玉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