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店辅外头,蹲树下瞧着这一幕,招娣捂着嘴,眼睛瞪的滚圆,“真是疯了,全疯了,那姓楚的是宗室王女啊,唐家人还真想把她沉塘?”她轻声,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豫州风气就是这样的,对女子苛刻的很,楚曲裳‘犯了事儿’,名声臭到那个程度,有什么‘正义人士’看不惯把她结果了,并不值得太惊奇,反正此番闹事的都是‘百姓们’……眼前这些,我仔细查过,无论户籍还是人际,都跟唐家人扯不上什么关系,等做完‘大事’,他们一轰而散,逃到宛州,豫亲王上哪儿找他们?”
站在招娣旁边,胡逆瞧了她一眼,“赶紧站起来,一个女儿家,别这么蹲着。”
“我蹲着怎么了?”招娣呲了呲牙。
胡逆就淡淡的道:“你信不信一会儿就有老太太过来骂你!”
招娣:……
老老实实支着膝盖站起身,默默踮步到胡逆身后。
孟余和井氏从杨城一路‘奔逃’回豫州,沿路途中,就是招娣带着一众姚家军‘暗地护送’的,本来,她是宣传部的人,这等任务,按理不该她来做,但,碍于孟余和井氏的‘作用’——如同眼前——宣传部的人,自然是最合适的。
其实,一步迈进豫州境,招娣就已经和豫州线人头领——胡逆联系上了。卡着点儿,或紧或慢的拖延、催促着孟余和井氏的脚步,赶着唐家人准备闹事的当口,直接把这夫妻俩送到‘正义人士’里,在添油加醋的给他们传播了一番楚曲裳的作为,随后,一切就成了眼前这样。
“我是真没想到,事情能闹成这样啊。”哪怕让孟余和井氏领头的主意是她出的,招娣从心里就没想过,局面会闹到这个地步,两手一摊,她满脸的一言难尽,“我就是想激化一下矛盾,让孟氏和唐家闹的厉害点儿,把豫亲王的脚步拖的更慢点儿,这是怎么……”
就突然变成要沉塘了?
她的预案里,就是楚曲裳被堵住,让臭骂一通,哭着跑回家找爹娘诉苦啊?
咋就……这样了!!!
人家香脂阁招谁惹谁了?房子都快让人砸了!!
唐家人太疯狂了……没看人堆儿里,那十来个少少的姚家军,都开始默默的往出退了吗?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脚踩豫州地面儿里,他们要沉塘人家豫亲王的女儿?
咋想的??
“你觉得,他们这算造.反吗?”招娣一脸迷幻,非常认真的问胡逆。
胡逆斜了她一眼,“别的地方算。”言下之意,豫州就不算了。
“别家的还好些,谁让楚曲裳的生母是姓孟的?”琢磨了琢磨,他补充。
用女四书和贞洁论,孟家把徐州‘打造’成了如今这样,且,祸害一个地方还不够,他们还把那套理论扩散到了豫州和宛州……他们用此做武器,教化民众,受百姓们的尊敬和供养,那么,同样的,当别人拿起相同的‘武器’攻击他们的时候,孟家亦只能忍受。
——武器是死的,就摆在那儿,拿在谁手里,谁就能伤人。
孟家用过,还一用那么多年,用的百姓们都认同他们是‘典范’,但,这不代表唐家不能用。
甚至,因为孟家的‘典范’作用,百姓们对他们要求会更高,这‘武器’的打击范围就会更广,打在他们身上,亦会更疼。
不过……
“逆哥,咱们现在怎么办?就看着姓楚的被拉去沉塘?”招娣默默捅了胡逆一下。
香脂阁终归是人少,如今房子都快被唐家人扒了,楚曲裳都‘挂’二楼窗户外头,眼瞅要往外跳了!!
那女人死不死的,招娣是不在乎,甚至,若是她因此事故丧命了,招娣都会默默欣喜一番,她是崇明学堂出来的学生,很是受过孟先生的恩惠,如今亦是宣传部的一员,在孟先生麾下做事……
楚曲裳和孟先生的那些纠葛,她哪怕知道的不大详细,但,多多少少的风声儿,总是听过的。
这女人是孟先生的仇人,死了就死了,但是,“若是她没了,咱们安在豫州的人,是不是得想法子跑一跑啊?”她满面郑重的问。
楚曲裳终归是豫亲王女,她被人堵住臭骂一通,和她被堵住拉去沉塘,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豫亲王可能大怒,然而为平息风波,不会太过细究,但是后者,堂堂亲王的女儿没了命,豫亲王就算不疼女儿,单纯只为面子,都会大肆清查。
一个弄不好——腥风血雨啊。
唐家人根基深,不怕这些,但,她们姚家军势单力薄,人家豫亲王要是真决心耕地皮似的查,她们不早做准备,恐怕跑不了呢。
不过,若是楚曲裳今天真死在这儿了,那这事就彻底闹大了,唐、孟两家的仇,也是结死了。且,活脱脱沉塘个王女,这是照脸扇豫亲王的嘴巴子,他不会善罢甘休,不把事情查清楚,他不会离开豫州的。
自家主公的拖延命令,她们就算做到了。
“死了楚曲裳,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但是,得用全员撤出豫州做代价……实在有点不甘心,豫州是三州中心,离了这里,咱们得的情报怕是要滞后,就没那么灵通了。”招娣喃喃。
楚曲裳的性命——她们是救,还是不救呢?
是任她沉塘,带来任务成功。还是解救她出来,以保豫州暗部能继续驻扎?
垂着眸儿,招娣拼命权衡着利弊。
“不用咱们救,豫亲王府的府卫来了。”一旁,胡逆突然出声,用手往前一指。
“啊?”招娣一怔,猛的抬头把目光追随过去,就见花枝巷尽头,急匆匆赶过来一批人。
约莫两百人的队伍,俱都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盔甲,手握长刀,气势汹汹的冲将过来。
他们后头,连滚带爬的跟着几个下人,看模样,应该是楚曲裳的马夫和小厮。
“看来是死不了了。”招娣幽幽叹着,那语气,真真说不出是庆幸,还是遗憾了。
胡逆到是沉稳,默默看了冲进花枝巷的豫亲王府府卫两眼,随后便道:“得了,这里没咱们什么事了,且先退了吧。”说罢,给留在香脂阁辅子里,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姚家军们使了个眼色,见他们领会精神,悄声退出,胡逆满意点点头,返身就要走。
招娣连忙跟上前,嘴里嘟囔着,“行吧,先这样得了,死不死的日后在说,咱们先给她宣传宣传,好歹堂堂个王女,别人都没做什么呢,孟家到是主动出头,竟要把人家沉塘,那是宗室啊,就算摄政王现在要‘清君侧’,但是,宗室没把他家除名,他们就是还是皇族,孟家敢把王女沉塘,他们是大逆不道,是想造.反……”
“嗯,孟家确实有罪,这事得禀告给王爷知道。”胡逆回头看她。
“王爷?豫亲王啊?他用得着咱们禀告?”招娣紧步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