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侧妃见状,连忙上前接过小丫鬟手里的衣裳,还有那件金丝软甲 ,亲自伺候豫亲王穿戴起来。
“这等事,让丫鬟来做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你?”俯身瞧着孟侧妃半跪地上替他系玉带,豫亲王伸手扶她,“赶紧起来,莫要做出此态,到是轻贱了你自己。”
“王爷,您今日就要出征,还是让妾身伺候您吧。”孟侧妃并不依从,跪着给他系上玉带,穿起朝靴,“妾身还记得,咱们初至豫州,您第一次领兵出征的时候,妾身便是如此服侍的您,那一回,您旗开得胜,凯旋而归,此番,哪怕就是讨个好彩头,妾身都得好生伺候您一回儿。”
“你啊。”豫亲王摇头失笑,眸光里闪过一丝回忆,仿佛想起了往昔。
孟侧妃默默无声的服侍着他。
豫亲王亦未阻止。
“王爷,娘娘,早膳备得了。”瞧王爷穿戴整齐,感觉分寸差不多了,侍棋轻声禀告。
孟侧妃便赶紧说:“王爷,您在妾身这儿用膳吧~~”
“嘶,这……”豫亲王拧眉,有些犹豫。
今日正是他出征宛州,欲跟姚千枝比出高下之日。按理,他该到唐王妃处——毕竟,唐家损失惨重,他自该安抚,且,战场就在宛州,那是唐家的地盘,他得对唐家表示出示好之意,但……
“王爷~~”孟侧妃拽着他衣袖,眸中盈盈有泪。
“罢了。”豫亲王长叹一声,“摆膳吧。”
“谢王爷,妾,妾身是真舍不得您。”孟侧妃哽咽着,“那姚姓女如此厉害,连唐将军都损落她手中,听说她还会妖术……王爷您乃是真命天子,自然是百邪不侵,然,妾身不过一介小女子,终归忍不住担忧……”
“王爷,您可千万保重已身,妾身和孩子们都在府里等着您回来呢,若没有您,妾身和孩子们……”她梨花带雨的说着,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四、五十岁的人了,难为她做出此态,竟还不显突兀。
不得不说,保养的确实是好。
“你啊……”豫亲王摇了摇头,瞧了她一眼,表情有些莫名,然而,到底还是妥协了,“你且放心,本王自会安排好,不会让人……害了曲裳的性命。”
“她到底是本王的亲生女儿,你当本王铁石心肠不成?”他伸手抚了抚孟侧妃的头发,“莫要害怕,有本王在。”
“王爷~~”孟侧妃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几乎有些泣声,“都,都是妾身娘家不好,那般迂腐,竟敢逼迫王爷,生生要裳儿性命,一边是父兄族人,一边是王爷和裳儿,妾身这心跟油煎似的,恨不得直接死了……”
“妾身知道没教好裳儿,让她给王爷惹了祸事,但,十月怀胎,那是妾身养出来的孩子,哪里舍得白白葬送了她……”
拿楚曲裳做引子,唐、孟两家的争斗,并未随着唐颂陨落而终止,反而,因为唐家大败,势力骤减,孟家不依不饶,定要打压下他家,用‘大义灭亲’的行为,来显示楚敦和楚玫两位公子的‘清白’。
咄咄逼人,孟逢释和孟良久举着‘礼教规矩’做武器,扇动徐、豫两州百姓,一次次的进言到豫亲王当前,恳求他‘处置’王女……而这其中,除了真被吓尿的楚曲裳之外,最煎熬两难的,当然就是孟侧妃。
一边是娘家、儿子(x2)、清誉、甚至还牵扯到王位继承……一边是女儿的性命,孟侧妃纠结痛苦了很久,终于还是选择了先保住女儿。
虽然,无论是孟家还是儿子们,都给她施加了不少压力,且,孙子被唐王妃抱走,儿媳妇很是埋怨她,天秤重量本该倾斜向儿子,但,女儿那边是命啊!!
不管是娘家、儿子、清誉,还是继承权……都不是一锤定音的事,哪怕王爷怀疑了,她总有时间能慢慢挽回,可女儿的命要是没了,就真的回不来了。
她打小养大的女儿,那么娇娇软软,让她眼睁睁看着没了命,孟侧妃思量了无数个无眠的夜晚,“我舍不的……”她抽泣着说。
“罢了罢了,莫要哭了,本王不是答应了你吗?”豫亲王神色温和的轻哄着,“今天本王都要出征了,你这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赶紧收了泪,否则本王要治你的罪了。”
“哎啊哎啊,妾身真是傻了。”仿佛才反应过来,孟侧妃忙不迭的抹泪,都顾不上掏帕子了,就那么直接用袖子擦,“您都要出征了,妾身还拿这些小事来烦您,真是,真是太不该了……”但,她也没有办法,不得不这么做啊。
豫亲王都要走了,孟家还咄咄逼人,唐家受了大难,心里还深恨她女儿,肯定不会在出面阻拦,她女儿没人护着,不就要凉了吗?
不趁着豫亲王还在的当口儿,讨个‘御旨’,要点侍卫……孟侧妃怎么保下女儿?
“算了,本王不怪你,用膳吧。”豫亲王温声。
孟侧妃赶紧点头,“哎,哎。”拿出帕子,沾水擦了擦脸,两人携手出了里间儿。
外头,侍棋早吩咐摆上桌子,待主子们落座,就端上七碟八碗。孟侧妃殷勤执筷布菜,伺候着豫亲王用膳,席间自然是说不尽的好话儿,把他捧哄的身心舒泰……
早膳用罢,豫亲王出府率军出征,孟侧妃坐着王府马车,一路跟随其后,行至码头,瞧着大军登船,航行出发,直到江面儿在看不见船影儿了,她这才返身回府。
满身疲惫回到东院,还未等孟侧妃喘口气儿呢,楚曲裳就来了,“娘~~”小心翼翼瞧着亲娘,她怯声声的唤。
这段日子,她真是受了不少折磨,漫天的骂声,亲外祖家口口声声要她性命。亲哥哥一瞧见她就表情复杂的皱眉,连嫂子们都不待见她了……
甚至,她隐隐得了风声,她的存在妨碍了哥哥,害得他们被父亲怀疑,哥哥们恼了她,欲除之而后快……
父王膝下姐妹六个,楚曲裳能脱颖而出,就是仗着两个亲哥哥的势,如今,哥哥们竟然要放弃了她,她真的慌了。
彻底收起张狂模样,老老实实缩府里不敢出门,她每日‘行程’就是赖要亲娘院里,跟前跟后,听话听说,真真是,自打出生起,就没这么孝顺过,“父王……怎么说?”搭着肩膀,她双手握胸前,一脸的紧张。
“放心,无事的。”孟侧妃看了她一眼,满面的恨铁不成钢,“你啊,就会给我惹祸,收拾不尽的烂摊子。”她数落着,伸手掐女儿腰间的软肉。
“娘,我错了。”楚曲裳泪目,躲都不敢躲。
母女俩就这么纠缠着,根本没有发现,院子角落里扫洒的粗使小丫鬟,那暗暗窥视的目光。
——
豫亲王府,正院。
唐王妃正跪在佛堂里捡佛豆儿,听见外头隐隐有人声,她转头,轻声道:“进来。”
帘子一动,柏嬷嬷和香阳垂头走进来。
两人都不说话。
“王爷……启程了?”唐王妃面无表情的开口。
“呃,是。”柏嬷嬷和香阳对视一眼,咬唇应声,表情似是难堪,似是不愤,还隐隐有些恐惧。
豫亲王出征这么大的事,竟都没来知会王妃一声,还得她们出院打听才知晓详情,这内里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