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澈抿紧了唇,他看着司徒姌妍,第一次想开口祈求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然而司徒姌妍避开了他的目光,狠心说道,“事实上那日受伤的是我,宇文静毫发无损,她故意对外宣称伤重,为的就是让你掉以轻心,好诱敌深入。宇文静的厉害与可怕之处你根本就不了解。她步步为营,心思缜密,她不是你能斗得了的。如今的大焱想抗南焱犹如以卵击石。所以,我要请求的第二件事是,”司徒姌妍深吸了一口气,才又叩首道,“让我去南焱和亲。”
司徒澈颓败地跪坐在地上,他想哭想笑,心头压抑、悲愤,无处释放。“和亲?你去南焱和谁和亲?”司徒澈忽然想起探子来报的那件荒唐事,“不要告诉我,你要嫁给宇文静!”
知道以大焱的文化接受不了女女相恋,但司徒姌妍仍旧应了下来,回答他,“是,两日后,宇文静要立我为后。”
“司徒姌妍,你疯了吗?!”司徒澈粗暴地抓住了司徒姌妍的手腕,“你是女子而她也是,你们怎么成亲,你要天下人怎么看你?从小到大你的所言所行无不严格地要求自己,她向来对得起大焱,对得起你长公主的身份,你是大焱王朝的骄傲,天下臣民莫不敬仰。然后现在,你说,你要和我们大焱最不齿的叛贼和亲,你说你要滑天下之大稽去嫁给一个女人!我不允许!”
文化使然,司徒姌妍知道司徒澈不可能明白同性之恋是正常的存在。所以她望着他,又对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她将额面贴着地,没有抬起,态度恭谦,但话语清楚,“司徒姌妍请求陛下的第三件事是将我贬为庶民。”这样她就不是大焱的长公主了,不需要再为了家国而活,往日不管她做什么事,都不会损了家国尊严了……
“不,不!”司徒澈失控地大喊出声,事态发展的严重程度超乎他的预料。
守在营外的将领听见账内动静忙担心地冲进来,但又被司徒澈厉声喝退。第一次见他们的少年王如此失态,众将面面相觑,担心不已。他们下意识寻向他们的长公主,却只见他们的长公主以最恭敬的姿态匍匐跪拜在地。
“滚,寡人叫你们滚出去!滚!”司徒澈将众将喝退后开始砸东西,发泄一通后他才去抓司徒姌妍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拖起,“让你去和亲,将你贬为庶民。那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司徒姌妍。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司徒澈失控地一遍遍质问。
司徒姌妍闭上了双眼,不敢也无颜再面对他,但她还是答道:“那意味着,我他日魂归黄土也不配入大焱宗祠;意味着我再也不配姓司徒;也意味着,你我手足之情不复,我甚至于再也没有资格见你。”
“你倒是清楚得很呐。”司徒澈冷笑道。哪怕从小到大自家王姐对自己再严厉,哪怕她动不动总会训斥自己,但司徒澈都没有怨过她。但这一刻,“司徒姌妍,你知道么?寡人有些恨你了。寡人为了救你,生死都可以不顾。而你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可以抛下寡人了。看来你从小到大挂在嘴边的家国大义、你唯一的弟弟都不及那个你只认识了三个月的女人。”
“阿澈,冷静点说话好么?”司徒姌妍没有将被司徒澈一直抓疼的手腕抽回,而是忍着痛,也握紧了司徒澈的另一只手,耐心安抚他,“王姐怎么会舍得阿澈?但如今,你真的有办法从宇文静的手中将我带回大焱么?宇文静让我日落之前必须回去,如若不能,她哪怕违背百年的休战盟约也要举兵宣战。如今我已经不是她单纯用来诱你主动出兵的诱饵了,我是她真心想要迎娶的王后,她不会让你将我带走。你真的要因为我而引起两国的战争么?真的要让刚从内忧中走出来的大焱立马迎接南焱的百万雄狮么?你真的要大焱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真的要让先祖的百年心血毁在我们姐弟手中?”
“所以到头来,是寡人无能,对么?”司徒澈放开了司徒姌妍,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是我无能,是我不够强大,是我没有能力带你回家。是我没用……”司徒澈面朝他们大焱国都的方向,缓缓地跪了下去,“真正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我司徒澈。”
“阿澈,不要这样。”司徒姌妍扑过去,跪在司徒澈的身后,轻轻揽住他颤抖的肩膀。“事情并非如你想象中的那样糟糕。我会接受女子相恋是因为我真心地喜欢她。我知道这些你不会理解,但是,我司徒姌妍哪怕再把家国大义挂嘴边也不会真的委屈自己,不会拿自己的终生幸福开玩笑。我喜欢她,我想和她在一起,无论她在哪里,她是什么身份。而她一直以来也都悉心照顾着我,在我身陷险境挺身而出。我喜欢她,也很想她,噬心蚀骨的想。”楚婧然,我很想你……
司徒姌妍所说的情爱司徒澈其实还不甚明白,哪怕立后他也只是为了取信奸党的计策罢了,自然那个所谓要立的王后早被他打入冷宫了。久久平静下来的司徒澈才呐呐地问道,“王姐,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女人么?”
“是,我很喜欢她。”一想到楚婧然,司徒姌妍的心都是暖的。
司徒澈微微撇了下嘴,嘟囔道,“比喜欢阿澈还喜欢她吗?”
司徒姌妍有些失笑,“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但阿澈只喜欢王姐。”司徒澈回过头看着自家姐姐,“为了王姐,阿澈可以什么都不要。她也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