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冲击的,还有他们的生活。
面对网络上不断攀升的热度,谁又能还继续保持平静?那么多的粉丝不断涌来,那么多的关注从四面八方逼近,就像一场不知何时而起的大梦,把他们慢慢淹没进去。
于是他们开始越来越关注网上的消息,一天一天,每个小时,一有空就刷手机,个个看得眉眼含笑沉溺其中,放下手机时却是双眼空空,好像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连岑野也不例外。接下来的几天,许寻笙和他在一起时,很多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在网络上。时而轻笑,时而谩骂。倒不会再整天围绕着许寻笙,眼睛里只有她。许寻笙有时看他的微博,千万粉丝热烈甚至疯狂追捧,而他在起初的狂喜之后,渐渐适应了这样疯狂的人气增长。他开始更加淡定地回复、点赞、发微博。渐渐也有了自己的章法态度。节目组也不止一次夸他与粉丝互动得很好,很有分寸。
许寻笙知道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接得下朝自己砸过来的这金光灿灿的一切。可有时候她坐在旁边,看着他全神贯注做这一切,心里也会觉得这样的他变得有些陌生,离自己有些远了。可她也会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这些对他们俩的感情,不会有任何影响。不要去在意。
岑野自然不知道许寻笙的这些感受。他从未想过,成为一名大众偶像,成为明星,会对自己和许寻笙的感情有什么影响。又或者说,一夜成名的冲击太快、太大,这个23岁的大男孩根本来不及去细想什么。他本就是个野心暗藏一身傲骨的男人,现在当一切终于如愿袭来,如同黄粱大梦终于成真,他只知道尽情去沉浸其中,去享受和占有。所以这段时间,他只觉得自己忙了,陪许寻笙的时间少了点,但这不是什么问题。而许寻笙也不言不语,所以两人也就这么处着,很多时候都是许寻笙安静陪着他,看他做那些事。也没有什么矛盾,只是不像刚在一起时,那么如胶似漆你侬我侬了。
——
这天下午,郑秋霖进一步让朝暮乐队的人深切感受到,什么是成名的直接好处。
郑秋霖把岑野一个人叫进办公室。现在岑野和这位大姐已经很熟了,坐下来后,郑秋霖给他递了支烟,他也不推辞,自己点上,又看了看郑秋霖,给她也点上了火。郑秋霖看着他还不算太娴熟地替人点烟动作,笑了,说:“现在你已经是明星了,以后应酬的事还多的是,而且接触的人层次会越来越高,自己多留心。”
岑野点头说好,又说:“不管将来发展怎么样,都会记着秋姐您的关照。”他话讲得诚恳,郑秋霖也知道他向来不羁,看样子不像是客套,她心里也舒服,笑着把一纸合同推到他面前,吸了口烟说:“健心可乐的代言合同,只需要拍一个短片,唱一段歌,条款我们都给你们把过关了,你看看没问题就带回去让大家签了。”
岑野接过,粗粗扫视一遍,看到酬劳那栏的数字,心里晃荡两下,脸上却淡淡笑着:“秋姐把过关了,肯定没问题。”然后提起笔就签上自己的名字。
郑秋霖微笑,看着他的神色,说:“代言费是500万,不瞒你说,对方原本只想出300,也是我这边出面,硬要了这个数字。我告诉他们,你们是这届比赛最红的选手,300万让他们去找别人。他们这才同意了这个报价。按照我们之前的经纪合同,公司会拿走5成。剩下250万,你们五个人,打算怎么分?”
岑野想都没想,说:“平分啊。”
郑秋霖看他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
——
岑野怀揣着一纸合同,尽管之前心里已有过一些预期,可依然如同揣着一团跳动的火。他走进训练室,其他人便全都抬头看着他。只有许寻笙,拿着歌谱本在看,看他一眼,似乎依然波澜不惊。
岑野的喉咙忽然有些发干,把合同往桌上一丢,辉子和张天遥几乎同时伸手,辉子先拿到,张天遥立刻凑过去看。赵潭倒没抢着看,只看着岑野:“怎么样?什么合同?有多少?”
岑野这才缓缓笑了,说:“健心可乐,快的话一天就能拍好,500万的合同,我们能拿250万。每人50万。”
一时间,没人说话。许寻笙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也望着他。
辉子:“卧……槽?卧槽!一天就能挣50万?哈哈哈哈,老子这辈子也没挣过这么多钱!啊哈哈哈哈——”
赵潭也乐了,拿起合同,摸了又摸,说:“五十万,卧槽,五十万老子怎么花?他妈的都可以买辆车了!辉子,咱们去买车!”辉子狂点头:“好!”居然开始原地蹦哒跳舞。
张天遥也很惊喜,仔细看了几眼合同条款,说:“卧槽,不错嘛,就是他们要分走一半,有点可惜,不然我们每个人就有……”他话没说完,到底还是惊喜居多,干脆站起来,和那两个一起摇头晃脑。赵潭一按音响,开始放音乐,岑野看着他们,几乎也是自然而然,摇摆起来,眼睛斜瞥着,一副全世界都看不上眼的样子,不紧不慢摇到了许寻笙面前。
许寻笙看着他们几个为钱而疯,心里自然也是开心的。待岑野双眼邪魅轻狂地舞到她面前,她便忍不住笑了。于是便看到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灼热,这小子毫不客气地把她的腰一搂,脸上的笑容那么得意那么快乐,足以让任何女孩心脏跳个不停。他说:“宝宝,老子现在有钱了,终于有钱了。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要天上的月亮吗?说一声,老子爬上去给你摘下来。”
第一百零一章 愿永不变(一)
岑野总是这样直白,好像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也从来不会因此羞涩退缩。许寻笙被他一句俗气至极的话说得两颊发烫,一把推开他那张想要当众造次的脸,说:“我自己也有钱了,不用你买。”
岑野却低笑着说:“你是我女人,老子以后挣的钱当然要给你花。你的钱……存着以后用。”
一句“以后”,却叫许寻笙的心轻轻振动,结果一分神,又被他趁机亲了好几口。
背后的赵潭看不下去了:“卧槽小野你能不能滚回房间再秀恩爱,他妈的我们都是单身狗!”
岑野哪里会理他们,搂着许寻笙不放,她都拿他的厚脸皮没办法了,低声威胁:“你再这样我晚上不去你房间了。”岑野被威胁得春心荡漾,压着嗓子说:“那晚上让我多摸几下。”许寻笙的脸都快红透了,蚊子般“嗯”了句。
岑野这才不抱了,可一只长臂依然占据着她的肩膀。
这时许寻笙转头看他,又觉得他分明还是以前那个脸皮又厚又粘人的大男孩。那怕他现在身后已有千万粉丝。可他依然还是属于她的小野。于是之前几天她心里的那些许陌生和落寞的感觉,又自己跑掉,烟消云散了。
气氛也不知是何时变得凄凄艾艾的。约莫是从辉子打电话给家里报喜开始。
这小子原本眉飞色舞,嗓门贼大,打着打着,也不知那头的父母说了什么,他发了一会儿怔,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然后就开始哽咽,电话都打不下去了,仓促挂了。
赵潭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说:“哎,咋哭了?”
辉子的脸已是一塌糊涂,硬着头皮说:“老子这不是高兴吗?我爸妈硬不信我挣了这么多,好说歹说才信。我妈在那头哭,我就……”他抹了把眼泪,说:“讲真,老子从没想过,能有这么一天,掉几滴眼泪怎么了?老子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鼓手,也没什么突出的才华,还能玩几年?到时候就得去打工,他妈的一点希望都没有……
结果居然就这么成了,咱们真的成功了!我不用去打工了,还能挣这么多钱?老天爷玩我啊,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呜呜呜……”
他一个精瘦略黑的男人,坐在那儿又哭又笑。一开始大家还觉得好笑,后来渐渐沉默下来。
张天遥站起来,走出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在走廊里站定,门关上那一刹那,大家都听到他那句“妈……”喊了出来。
赵潭坐在辉子身边,发了一会儿呆,靠进椅子里,自嘲地笑笑说:“老子却不知道,挣这么多钱,50万哪,怎么花,给谁去花?哎呀难道真的也要去找个女人替老子败家才行?”
他说得调皮,许寻笙听说过他家里的情况,两个赌棍,一贫如洗,有家等于没家。心里有点不舒服,岑野却连赵潭的肩都没拍一下,似乎他们兄弟间早已不需要这样的安慰。
在这笔堪称“巨额”的财富前,屋内屋外三个同伴,多少有些失魂落魄。岑野的表情也很沉默,收起之前与许寻笙亲密时的轻浮。许寻笙握着他的手,他反手握住,还在兀自想着。
于是许寻笙突然就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上顿不接下顿,吃一包饼干也默默落在众人最后。那时候该有多饿?还有他和兄弟们天天去打工,最不遭人待见的苦工也做,如今他的名字几乎红遍整个网络,有谁知道他曾经在大冬天穿着短袖扛着塑料椅子,一脸孤独地赚取生活费?
还有眼前这三个又哭又笑的男孩,那时候一有酒吧唱歌机会,他们就拼命凑上去刷存在感,夜里去街边小街吃顿宵夜,就是最好的消遣。可那时候,他们何尝不是意气冲天,她想起了最初认识那个晚上,他们在她小区里无法无天的嘶吼……
可现在,在即将到手的财富和名气之前,在从此一飞冲天的前夜,他们却显得彷徨失措,情难自已,仿佛还是当初一穷二白的惶惶少年,一个一个,分明还纯真如初。
许寻笙的心软成一块一块的了,慢慢在他们隐约的泪和放肆的笑声里融。她握紧岑野的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但愿他们的这份兄弟情,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从贫寒中一起走来的情谊,永远也不要变。朝暮和小野,都是对她最最重要的。
所以,是否女人在一些事情面前,总是比男人更敏感,也更细腻呢?哪怕半点直接端倪都还没见到,她却已经把那可能有的一切挡在心房之外。他是,他们也是。她只想他们好好的,别的,什么都不愿意去试想了。
——
第二天,基地无事,比赛也还没轮到他们录制。朝暮独领风骚,一时意气无双。于是大家商量着出去玩。许寻笙以前来过北京,哪儿都去过。他们几个却新鲜,从没来过首都,立志这几天要把故宫、长城、颐和园、胡同巷子全都玩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