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猜中了,当年她父亲入狱的时候他一直没出现,是因为他嫡姐。
一瞬间,心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逐渐清晰,而又有什么东西悄然流逝了。
她误会了他二十年,恨过,绝望过。
可是她更明白,就算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是有苦衷的,他们也走不到一起,毕竟他父亲害了她父亲在先是真,她再心悦他,总不能逼着他与他父亲翻脸吧?
不过知道真相以后,她也算是放下了这么多年的一桩心事,对他的称呼不由自主就亲昵了些,“被我误会这么多年,陆三哥不恨我吗?”否则,他为何要来国公府?原以为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哪曾想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他有过什么出阁的动作。对他,她只是表面看似默然毫不在意,实际上心里不是没关注过的,只是再怎么关注,也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因为明白两个人再也回不到当年。
陆川轻轻地笑了,这笑容里反倒有几分轻松和释然,“有生之年还能等到萝儿的一句‘陆三哥’,我想,我是幸运的。”
曲氏慨叹,“二十多年了,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陆川保持着面上的浅笑,“幸亏,我没走,你还在。”
话至此,已是极限。
无关风月,无关相思,只是彼此错过的两个人在多年后解开一切误会的开怀畅谈。
仆妇丫鬟们早就被打发得远远的,因此没人听得到这二人的谈话。
不知过了多久,有婆子匆匆进来,“太夫人,是大奶奶过来了。”
婆子话音刚落,曲氏已经听到了外头小孙氏同下人们说话的声音,她机智地递了个眼色给陆川。
陆川马上走到盆栽旁,细心地给曲氏讲解着那盆墨兰的日常照料方法。
二十多年前的事,小孙氏这一辈的人根本不知情,所以她并不识得陆川,进门见到是国公府的花匠在给太夫人讲解盆栽,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我这恐怕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太夫人的雅兴。”
曲氏抬手,面上是温和的笑,“不妨事,既然来了,就一起听听,这是去年才来的花匠,在培植和养护花草这一块很有造诣,才刚送了一盆墨兰过来,我让他给我说说如何养护,日后闲来无事也好自己动动手。”
小孙氏不好推却,坐了下来一起听。
陆川本来就是培植花草的能手,讲解起来头头是道,就连小孙氏这样不懂花草的人也听得心生钦佩。
曲氏估摸着差不多能达到消除小孙氏疑虑的地步了,才示意陆川退下。并非她过分小心,实在是跟前坐着这位本就是个心眼多又精明的,要想让她不怀疑,做戏就得做全套,否则传了出去可是要惹祸的。就算老太太不在,老太爷也还在那好生生地坐着呢,万一听到了什么风声一下子病发两眼一闭长眠不醒,那她这罪名可就得背一辈子了。
“你这般急匆匆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小孙氏这才起身禀道:“太夫人,李氏难产,大小相继去了。”
李氏是大少爷的侍妾,与小孙氏共侍一夫,其实大少爷的侍妾远不止这一位,但肚子争气的却只有李氏一个,倒不是小孙氏背地里使了什么手段,小孙氏为长房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大胖小子,又是大太太的侄女,早前又得了老太太青睐把主持中馈的重任交付与她,正妻的地位自然不可撼动。
在小孙氏的眼里,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今儿宠宠这个,明儿疼疼那个,但终归,正妻都只能是她,只要不威胁到她的地位和利益,她根本不屑与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争风吃醋。
曲氏脸色僵了一僵。
她震惊的原因不在于李氏的死,毕竟她对这些人毫无感情。
她只是突然想到方才小孙氏怡然自得地陪着自己听陆川讲解墨兰养护方法的那一幕,小孙氏脸上分毫不见焦急色,可见根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是可有可无的,早些汇报晚些汇报都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