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1 / 2)

花甜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你想说我家是骗子。”

秦朝夕尴尬一笑,一时间,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花甜自嘲一笑,“我之前也以为我家是骗子,但现在……”她低头瞅瞅脖子上挂的双鱼佩,这些天玉佩的红绿两色持平,东风西风各占一半,她既没有走霉运,也无好运降临,若非前些天的心惊肉跳,她甚至会觉得老娘在开玩笑。

“现在怎么了?”

花甜挥挥手,表示不想深谈。她抬头直视秦朝夕,神色无比郑重。

“朝夕,我觉得自己病了。”

“病了?”秦朝夕满头星星,刚刚不是在聊童年,怎么又扯到病了。但她是花甜的朋友,花甜病了,她自然万分忧心。“咱们去医院。”

“医院治不了我。”花甜轻轻闭上眼睛,长而卷的睫毛微颤,像橱窗里美丽又脆弱的瓷娃娃。秦朝夕直接站起来,拖着花甜要去医院。

彼时彼刻,花甜嘴里蹦出一句十分矫情的话,秦朝夕楞在原地。

“我的心病了。”

心病了,秦朝夕被花甜搞懵了,她又看看了花甜,终于发现对方的不对劲,花甜一直很平静,无论聊到朝不保夕的童年,亦或从警初衷,她平静到让人感觉诡异,仿佛聊得那个人不是她自己。

秦朝夕终于摆正心态,即便她主修犯罪心理学,也意识到花甜状态不对,她可能真的遇到问题。

秦朝夕扶扶眼睛,拿起笔,直视花甜的眼睛。“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病了,是一直都有,还是最近遇到什么事。”

花甜脸上没有半分嬉皮笑脸。

“最近吧,准确的说是工作的这半年,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具体怎么说。”

花甜靠在咖啡厅卡座的沙发上,整个人懒懒散散的。“以前的我是个很随性的人,考学读书生活差不多最好,不出头不冒尖,只占便宜不吃亏,干什么事都是先衡量利弊,有好处上,没好处躲。

读警校的时候,无论校长老师讲理想说信念,讲的多光伟正,我都觉得他们在蛊惑人心,我从小跟爸妈混迹街头,这种让别人往前冲自己搁后面捞好处的废话,听得太多了。什么理想信念,都比不上手里端的一碗饭,嘴里含的一颗糖来得实在。”

秦朝夕若有所思:“你觉得自己活得很通透。”

花甜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对,通透,我觉得自己活得很通透。”

秦朝夕多聪明一人,“所以你觉得那些讲理想讲信念,蒙着头往前冲的人是傻子。”

花甜沉默不语。

“拿着微薄的工资,老婆孩子顾不上,二十四小时待命,节假日无休,加最晚的班干最累的活,群众不理解,好处荣誉领导的,年底了连给家里多添点年礼都做不到。”秦朝夕叹了口气,她仅仅说了基层民警最浅显的一面。

花甜依旧没开口。

“现在你成了这群傻子中的一员。”

花甜抬眸,脸上笑容慢慢褪去,露出真实的一角。

“我病了。”

秦朝夕表情郑重,她端坐在沙发上脊背挺直,这一刻,花甜仿佛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她,秦朝夕身上有兵气。

“你没病,这才是真实的你。”

花甜直视秦朝夕,“你不懂。”花甜挽起袖子,白皙的胳膊一道狰狞的伤疤醒目。

她指着伤疤对秦朝夕说:“昨天在狮子山步行街被一个小毛贼拿美工刀划的。”

秦朝夕心一紧,听着花甜继续说道:“他们一伙五个人,而昨天我不当班。其实这些人我见的多了,只要瞄一眼,就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贼味。蛇有蛇道鼠有鼠窝,以前在街上遇到,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昨天,他们其中的一人手刚伸进路人的口袋,我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其实本来不用受伤的,但那伙毛贼被我撂倒后恼羞成怒,拿着美工刀要捅那个被偷的路人,我帮人挡了一下,结果自己挂彩了。”

“甜甜。”秦朝夕忧心忡忡。

花甜放下袖子,食指轻轻晃晃,“千万别夸我,我现在最怕人夸。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除了身边亲近的人,我不在乎任何人。但现在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

“群众手机被偷,老人家走丢,少女被骗财骗色,妻子被丈夫家暴,甚至小孩作业太多离家出走。我通通要管。

拿上次的案子来说,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无儿无女,为了一套价值两百多万的房子,被老伴亲儿女逼死了,我比她娃仔还生气。不光担了老太太的后事,给她买墓地掏钱,还忽悠我妈免费做了场法事。什么好处没捞到,还倒贴进去两万块。不瞒你说,我现在手里吃饭的钱都没有,这顿你买单啊。”说到这,花甜徒然变色。

秦朝夕哭笑不得,花甜请客,她买单。

“我请,我请!”

“人老爷子子女有权决定他埋哪,跟谁合葬,连他自己都默认了,我义愤填膺个什么劲,又气愤又掏钱的,我图什么啊我。”说到这花甜就委屈,为此她都吃了一周泡面,还是后勤专供,除了孟旭没人稀罕的某师傅红烧牛肉面。

“还有上上次,一对情侣吵架,男方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女方,甚至拿脚踹女生头部,打得鼻青脸肿,鼻子都特么歪了。我看不过去,冲上去扇了男生一巴掌,那女的竟然反过来找领导投诉我,说我打她男朋友。有没有搞错!”

那一次,花甜气得半死,发誓男女打架之事爱咋咋地,她再也不管了。但下次,星悦小区有人家暴,她依旧义无反顾冲上去。所以花甜觉得自己病了,病的不清,病入膏肓的那种。

秦朝夕听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评价,本来这些事搁任何一名警察身上都很正常,警察职业天生自带使命感,偏偏花甜又是一个十分厌恶使命感的人,以前她的圈子很小,人也很少,她只需要护好圈子里认可的几个人,所以她活得很洒脱。但现在,她的圈子变大了,她想护住更多的人,但这些又和她以前的认知背道而驰,所以她才会迷茫纠结。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

“简单!”花甜瞪圆眼睛,不可置信望着秦朝夕,她居然觉得简单,难道学心理学的人觉得所有问题都简单!

秦朝夕微微一笑,身后金光灿灿,差点亮瞎花甜的钛合金狗眼。

“甜甜你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吗?”

花甜摇头如摆钟,她不善良,她从小到大都不善良,她考警校是为了省钱,当警察是为了护家,甚至去重案组都是为了苟命。她不喜欢干活,不喜欢加班,不喜欢破案,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后半生都躺在钞票堆里混吃等死。

她没有理想,没有信念,整个一俗到爆炸的大俗人。

“甜甜,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想听吗?”秦朝夕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