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找着话题,故作欢快地说:“你这样的手法和熟练度,应该也练了好几年了吧?平时真看不出来。”
她想起高中时,那些低年级女生们对他的热情,若是她们知道这位王子不但才思敏捷,还弹得一手钢琴……真有点无法想象……
“怎么,读理科的人就不能有艺术细胞了么?”方秉然弯腰拿起大衣,把位子让给了她。
沈清歌却摇摇头道:“我不弹了……还要去上课呢?”
她拎起背包,就想离开,方秉然却一个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低声问:“你方才弹的,是《月光奏鸣曲》吧?你……为什么会哭?”
沈清歌蹙眉望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的,步步紧逼。
她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不愿意谈这件事情,大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很好吗?
但望着方秉然认真的脸,她又说不出太过决绝的话来,她低头犹豫着,忽然想起,秦漠曾说过,他的父亲秦正曾对方秉然的父亲方毅作出过“老狐狸”的评价。方毅能在程静羽妈妈参与的那场风波中几乎全身而退,靠得就是那狐狸般灵敏的政治嗅觉,而方氏的壮大,也离不开方毅这双狐狸般犀利的会看风云变化的眼。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问方秉然:“你的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过,秦正市长的事情?”
果然是,为了秦漠的事情而哭泣吗?
方秉然垂下眼,心里一阵刺痛,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怎么说的?秦正市长会没事吗?”沈清歌虽然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但眼里还是闪现出了期待。
方秉然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随后慢慢地转过头去,艰涩地说:“我爸爸说,他会被定罪的可能性有……99%。”
沈清歌的手抖了抖,还是没有握住手里包包的背带,那只背包慢慢地滑落在了地上。
“原来……孙思琦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她只有1%的希望。
而且,这个1%里的水分有多少,大家心知肚明。
精明的生意人,不到最后,都不会把话说死、把事做绝,对他们来说,多条退路总是好的。
可是,她的退路在哪里?
她能退到哪里去?
她只能留在原地,或者前进。
“你和秦漠……到底怎么了?”方秉然终于问出了这个藏了半年多的问题。
“他去了加拿大……我要等他回来。”沈清歌喃喃地说,随后抬头看他,“他会回来的,对吗?”
那眼中有着恳求,有着期待,仔细看去,还隐隐有着绝望。
她明明知道,秦漠是很难回国的,明明知道,却还想在他这里,拿到一个肯定,即便这个肯定是个谎言!
傻瓜!
沈清歌你这个大傻瓜!
方秉然咬紧牙根,移开了双眼,一字一字地缓缓道:“他,不会回来。”
话音刚落,沈清歌便双腿一软,跌坐在了琴凳上,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双手里,嘴里逸出了一声呜咽。
乌黑的长发从她的肩膀后面如瀑布般泄落,遮挡住她大半的脸孔,配上她微微颤动的肩膀,看上去令人万分疼惜。方秉然缓缓地伸出一只手到她的肩膀上方,犹豫了一下,又缓缓地收了回来。
他就这样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沈清歌深深吸了几口气,渐渐地安静下来,她低头再度用纸巾按了按脸颊,瓮声说:“谢谢你的纸巾。”
他冷笑一声。
还是这么客气。
沈清歌擦了脸,也不站起来,只是低头坐在那里,双手揉动着纸巾,直到纸巾被揉得稀烂,她才团在手里,轻轻地说:“也许,你们说的都对。”
你们?
方秉然挑挑眉,是她刚刚提到的孙思琦吗?
他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会独自坐在这里拼命地弹琴了。
“可是……我还是决定等下去。”
说完这句话,沈清歌觉得,她全身都渐渐松快起来。
是的,方才被孙思琦的话刺激的方寸大乱,她自己都忘了,她是有计划的。
如果三年后,秦漠回来,那自不必说,如果不回来,她就想办法去加拿大的学校念书。
一旦申请出去,她就有大把的时间去找他,只是……只是奶奶就要一个人在家了……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沈清歌放到一边,吴卓芳也是支持她出去读书的,她曾经亲口跟她说过,也用实际行动表示过……
等我找到秦漠,念完书,我就回来陪奶奶。
沈清歌这么想着,眼神更加坚定了。
她稳稳地站起身,对着方秉然一笑,这笑容中带了点羞涩。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她垂下头,轻轻地说。
好像,方秉然总是能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在机场、在那家小饭馆,还有,在这个琴房……
“谢谢你。”她真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