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演奏会结束后,是紧锣密鼓的备考,考完后把东西收拾回家,沈清歌刚刚松了一口气,何昱宁来电话说,何韬又住院了。
沈清歌赶到医院时,何韬刚刚被护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搬到了病床上,他手上挂着点滴,双目紧闭,一脸灰败。
黄珍坐在一边默默地流着眼泪,何昱宁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
两人听到沈清歌开门进来的声音,同时抬起头来看向她,何昱宁轻轻叹了一口气,黄珍却呜咽了一声,把手伸向了她:“清歌,你舅舅他……”
沈清歌赶忙走上前坐在她的身边,把手递给了她,黄珍却一把抱住她,在她的肩头呜呜哭了起来。
不用开口,就知道,何韬这次很不好。
安慰完黄珍后,何昱宁开车送黄珍回家休息,再回来时,他的手里拎了一大袋子麦当劳的快餐。
“来,多吃点,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今天晚上你来陪,明天换我。”
“舅舅他……医生到底怎么说?”
何昱宁狠狠地咬了两口汉堡,又灌了几口可乐,才轻轻地说:“昨天晚上忽然痛得不行,送来医院的。送来的时候就昏迷了,直到现在……医生说……”
他抿了抿嘴,闭上眼睛,痛苦道:“……最晚也拖不过这个夏天。”
饶是沈清歌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时,脑海里还是瞬间就一片空白。
木木地坐了半晌,她才渐渐回过神来,向病床上望去。
何韬躺在床上,鼻间插着输氧管,胸口几乎看不到呼吸的起伏。他的头发已经差不多都白了,他还不到60岁!
她还不曾好好地承欢膝下,他还没有看到她大学毕业……不过只是相处了那么短暂的几年而已,永别却就在眼前!
沈清歌的眼泪一滴一滴,无声地落在了餐桌上。
何昱宁取了纸巾,轻轻地帮她拭去。
“别哭,你要记得,爸爸喜欢看到你高高兴兴的样子。”
沈清歌却越发伤心起来。
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如果这世上,有能医治的良药,哪怕再贵再难,对他们来说也是个希望。
但是,没有!
只有医生无能为力地叹息,他们只有坐在他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鲜活的生气,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地流逝,直到,生命终结那一天的到来。
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缩在墙角,大大的双眼里,泪珠不停地滚落下来,无法停止。
何昱宁红着眼圈,伸手把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你们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我?”她伸手捶打了他几下,忽地放声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不好,我们太多顾虑太多思量了。”何昱宁拍着她微微颤抖的背脊,喃喃地说,“我们应该早一点来找你,你一个人,很辛苦吧?”
是啊,很辛苦。
如果当初不曾得到,也就不会有失去时的苦痛。
为什么,都要离开?
如果要离开,那当初为什么又要走进她的生命?
如果这两者都无法躲避,那时间啊,能不能再多为她停留一点?
她讨厌这种知道结局的倒计时!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是那么的痛苦和绝望,难道两年以后,她又要再来一次?
她靠在何昱宁的肩上,哭了许久,何昱宁一直在她耳边低声安慰着她。
“清歌,你别忘了,你还有我这个哥哥。”他的声音带了点沙哑,但在沈清歌听来,却是那么的动听,“还有我妈……还要靠你多陪陪她。”
对,最伤心的一定是舅妈……
沈清歌渐渐停下了抽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完全贴在了何昱宁的怀里,鼻间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由觉得一阵尴尬。
何昱宁松开她,看着自己狼藉的藏青开衫,无奈地摇头脱下。
“知道不好意思了?嗯?”他斜眼看她,递给她一杯红茶,“看,知道你不爱喝汽水,特意买的红茶,我这个哥哥做得到位吧?”
“……谢谢哥。”沈清歌拿起茶杯,边喝边含糊道。
何昱宁听到这个新称呼,眉角微动,却最终笑了出来。
“你终于把我当哥哥了,那拿件衣服来换,还算挺值。”
沈清歌回以一个浅笑,从袋子里取出了汉堡,小口小口地吃着。
何韬还在病床上,静静地睡着。
方才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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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的春节是在病房里过的。
前来探望的人很多,倒也不觉得冷清。
何韬在住院后的第三天醒了过来,却连下床行走都很勉强了。
疾病已经消耗了他太多太多的体力。
沈清歌春节的几天,有一半的时间都陪在病房里。她起初只是随意地和何韬说着报纸上的新闻,见何韬喜欢听,便每次都买几份报纸来,轻轻念给他听,还会登陆网站去看相关的有意思的评论告诉他。
何韬没力气时只是静静地听着沈清歌悦耳的声音,有精神时,便会和她讨论两句,说一些他自己的观点,更多的却是教沈清歌一些入社会后为人处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