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不容易借着茶水,平息了咳嗽,转头对上方秉然静静望向她的目光,就有些心虚。
她张了张嘴,又不晓得说什么好。
方秉然望着她的目光里就带了了然和一点点的失落。
——她不愿意去。
他可以这么坦然地坐在吴卓芳的面前,接受她的试探和考问,因为他全心全意地喜欢她,自然爱屋及乌地想讨她家人的欢心,他知道,奶奶吴卓芳的认可对沈清歌来说,很重要。
但是,她不愿意。
这个发现,让他愉快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他抿着嘴角,垂下眼,拎起茶壶,手上一轻,茶壶里没有水了。
沈清歌连忙拿起一边的保温瓶注水。
“算了,都淡了。”
沈清歌瞥了他一眼,道:“普洱可以泡好几道都不淡呢,看你和我奶奶说了这么多,原来……”
她飘忽的眼神,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都让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捏在了手里,又搓又揉,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们交往不过半年的时间,如果今次不是在小区门口被吴卓芳撞见,他也不会这么早就登堂入室,那么,想来,沈清歌之前也从未想过,会这么早就去见他的爸妈。
是他太心急了吗?
他的目光凝在茶几上小小的紫砂杯子上,红红的茶汤泛着漂亮的琥珀色泽,他拿起一杯,一饮而尽。
热得发烫的茶水从他的嗓子流入胃中,隐隐刺痛。
不能着急,他默默地告诉自己。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低头看向沈清歌:“带我去参观下,你引以为傲的书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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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还算轻松愉快的气氛下,吃完晚饭后,方秉然载着沈清歌和几罐汤汤水水,把她送去了安晓炎家,她已经和吴卓芳说好,在安晓炎父母回来之前,在她家住两个晚上陪着她。
吴卓芳自她考入大学后就渐渐不怎么管她,尤其是她加拿大回来后,更是对她的行踪不问一句,但沈清歌还是会在每次出门前都跟她交代一下,她觉得,这是必要的尊重。
安晓炎看到沈清歌愿意过来陪她,很是高兴,两人一起躺在床上叽叽咕咕的聊天,怀念高中时肆意无忧的日子,方秉然那时候的一些若有若无的细节,都被安晓炎一一挖出来,嘲笑半天。直到她虚弱疲累地慢慢睡去,沈清歌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睡意全无。
白天的时候,他生气了。
她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她真的无法答应。
她害怕与他父母见面的时候,被他母亲认出,如果她问起机场晕倒的事情,她无法坦然回答。
就像刚才安晓炎说了那么多过去的事情,但提到“秦漠”两字,还是会轻描淡写地跳过,同时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
距离她去加拿大已经半年了,但是,这个梗横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影子,却始终没有淡去,所以,他也没有坚持不是吗?怕坚持到最后的结果,是发现了一个更为残酷的答案。
忘记一个人,到底需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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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陪伴安晓炎的两天日子里,沈清歌对她管头管脚,不许看电视不许看书不许上网,安晓炎直呼无聊,抱怨的时候嘴角却是带着笑的。林浩然网上联系不到安晓炎,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却被她一一按掉。
最后一次打来时,安晓炎刚刚接好她妈妈打来的电话,告诉她明天确切到家的时间。
于是安晓炎第一次接起林浩然的电话,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我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爸妈,到时候,你来不来?”
电话那头是无尽的沉默。
安晓炎等了一分钟,挂掉了电话。
她对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红着眼眶对沈清歌笑笑说:“看来,我和他是要分手了。”
沈清歌递了纸巾给她:“别哭,对眼睛不好。”
安晓炎吸吸鼻子,抹了抹眼角,点头道:“说的是,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人哭坏了自己的眼睛?”
沈清歌迟疑了一下,小心地问:“你们……林浩然,见过你的爸爸妈妈吗?”
“没有。”她用纸巾狠狠地捻了鼻涕,道,“平时我爸妈也没什么空,也就没提,去年十一的时候,他们难得休了整假,就跟我说想看看他什么样,但林浩然不肯来。”
“为什么?”
“他说要等他大学毕业事业有成后,买得起上门礼了再来见,说不急在这一时,还说什么第一次上门印象很重要……”
说到这里,她冷冷哼了一声:“其实都是借口!他就是不想来!谁稀罕他的上门礼?我爸妈就是想见见他什么样儿。”
沈清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晓炎便顺势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