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久再睁开眼的时候,脑袋一偏往旁边一瞥,扶笙早就不在床榻上了,他睡过的地方触手冰凉,想来已经起床很久。
荀久心中惊了惊,她一向睡眠浅,竟然连扶笙起床这么大的动作都没察觉到?!
迅速坐起身来,荀久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准备出去问一问扶笙去了哪里。
房门突然被推开,竟是扶笙亲手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内,摆放着两碗清粥和几个佐粥小菜。
荀久睁大眼睛看他,“你……你一大早去下厨了?”
“快起床梳洗。”扶笙含笑道:“过来用早膳。”
荀久见他容光焕发,神情并无异色,心中有些奇怪,眸光动了动,试探问道:“阿笙,你没事儿吧?”
“怎么了吗?”扶笙将托盘摆放在桌子上,转过身来瞧着她,眼眸澄澈明净,略微带了一丝茫然。
“没什么。”荀久笑笑,“就想问你觉得昨日我们在小竹楼喝得罗浮春如何?”
扶笙如玉的面容难得的浮现一抹酡红色,语气含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羞怯,“小明说得没错,罗浮春果然是烈酒,后劲也大,否则我不会在你先醉。”
这句话,听得荀久陡然瞪大了眼睛。
原来……他记不得昨晚那件事!
也对,当时那个情形,他完全变了一个人,等同于他的另一重人格出现,如今换回原先的他,自然不可能记得昨晚那个他。
不记得,那最好!
稍稍放了心,荀久整理好衣裙走到铜镜前坐下。
扶笙缓缓走过来在她身后站定,从她手里接过银角梳,将她一头乌发轻轻握在手里,慢条斯理地梳着,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
即便这已经不是扶笙第一次帮她绾发,但荀久仍是觉得心跳得飞快。
铜镜里他神情专注,玉指翻飞,动作较之前两次熟稔了许多,精致的唇角微微翘起,那样认真的样子,就好像在对待旷世奇珍,荀久不禁看得呆了。
扶笙察觉到她出神,指尖动作微顿,眼尾朝铜镜中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见她眉目含春色,眼波漾微光,他没来由地感到异常幸福,那种早日将她娶进门的心思愈发浓烈。
将那只海水纹白玉簪斜插好,扶笙放下了银角梳。
荀久这才回过神来,往镜中看了看,竟是凌虚髻。
“怎么想起来给我梳这种发髻?”荀久暗自失笑,心中却佩服他仅仅是帮她绾过两次发,竟然将这手法学了个精练十足,如此繁杂的发髻也能梳得出来。
看来季黎明那句话并没有夸大其词,扶笙学东西的速度的确快于常人。
也难怪当初在魏国,先魏王会如此忌惮他。
“在想什么?”扶笙见她出神,不由得俯下身,下巴靠在她肩头,澄澈的双眸含笑看着铜镜里的人。
“在想齐夫人如今是否醒过来了。”荀久垂下的眼睫颤了颤,不敢提及昨夜的事。
“那待会儿我陪你去。”他轻轻将她从座椅上拉起来坐到桌旁,又将白玉小碗推到她跟前。
“你今日没事做吗?”荀久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喝下,顿时眼前一亮。
扶笙的手艺,果然是比大厨还要好。
“这么长时间,终于把荀府的案子给查得水落石出了,我想多陪陪你。”他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担心她会因为被提起爹娘而伤感。
荀久察觉了他的小心翼翼,弯唇笑道:“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该哭的也在被抄家当晚哭完了,昨日在金殿不过是觉得震惊而已,要说悲伤难过,也不过是当时。更何况,哥哥以命保我,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地活下去?”
“你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扶笙原本真有些担心她至今接受不了真相,所以说话谨慎了些,怕勾起她的伤心事,如今听她这么说,想来是真的放开了,他笑笑,“觉得味道好就多吃些。”
“嗯,那是当然。”荀久点点头,又舀了一勺粥喝下,“毕竟,过了今天,就得等嫁过来才能吃到了,难得你今日这般殷勤,我可不能辜负了。”
扶笙哑然,随后失笑。
“你也不必陪我了。”荀久道:“去宫里安排一下女皇陛下的手术室,之前在我那里,你应当也看到了里面的布置,我相信你过目不忘记得住,就麻烦你去指挥指挥,一定不能出现任何纰漏,给齐夫人动完手术的时候她心脉险些断了,我吓了个半死,等女帝的时候,我希望能顺顺利利,一次性取出来,中途不出任何意外。”
“那好。”扶笙笑着应了,“等送你回去我再进宫。”
这一次,荀久没再反驳,用完早膳以后与他一同坐上马车,没多久就回到了她府上。
荀久下车以后,扶笙坐在车厢里先来竹帘看她,温声道:“我就不下去了,你万事当心,大司空府那边,女皇陛下已经派兵包围了,只等大司空从七重炼狱里出来便抄家。”
荀久点点头,又想到了昨夜之事,忽而轻轻唤了一声:“阿笙……”
“怎么了?”扶笙原本已经放下了竹帘,听她这么一唤,又再度掀开来。
“没,没什么。”荀久笑着摇摇头,“就想多喊你两声。”
“快去吧!”扶笙无声笑着催促她,“否则你再这么看我,我可舍不得走了。”
“嗯,我进去了。”荀久挥挥手以后转身进了大门。
刚绕过水杉木长廊就见一抹俏丽的身影坐在葡萄架下,手中拿着绷子,看样子是在刺绣。
荀久见到她,就会立即想起昨天晚上就是因为这个女人,阿笙才会引发了心魔险些没控制住。
她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准备绕道直接回房。
千依听到了脚步声,稍稍侧过身来,笑意柔婉地打了个招呼,“久姑娘回来了?”
荀久淡淡“嗯”了一声,面上却怎么也扯不出笑容。
“你饿不饿,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做吃的。”千依说着,便立即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