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2 / 2)

莞尔一笑,她道:“我很喜欢你设计的这些,兴许你留到等我过来,我设计的还不一定如你的这般好看。”

他轻轻摇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她问。

“总归有你参与了。”他回答得认真。

这句话,又让荀久无声感动了一回,恍惚间想起那夜在玉笙居他的床榻前,她曾答应过宫义的那些话。

她刚想到这里的时候,耳边传来扶笙清润好听的声音。

“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扶笙,也不会再有人能让我的生命重复那一段过往——高居云端的神,在世人抛弃我的时候,用他温暖的双手将我捧到天际,与他同等。故而,我会捧着一颗心,去弥补他那些我来不及参与的过往。”语毕,扶笙抬起柔和的眸看她,嘴角微弯,“久久,这几句话虽然不是我听过最感动的,我却听得很受用。”

荀久顿时有一阵脸红,想着宫义也太不厚道了,竟然把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扶笙,如今被他说出来,颇有些被当众拆穿的感觉,这让荀久觉得尴尬无比。

随即她反应过来,“呃?你说那些话不是你听过最感动的,那你听过最感动的话是什么?”

扶笙端起碧色琉璃盏,酒盏内冒着蒙蒙热气,将他一张天神般的容颜给蒸腾得有些模糊,轻抿了一口酒,他缓缓开口,“是那次进宫的时候,你在马车上说:别怕,有我在。”

荀久一怔。

原来他觉得这五个字最感动?

其实,这几个字本没有什么,可能他当时想到了以前在魏国王宫所受的那些痛苦折磨,所以才会有此感的吧?

弯了唇瓣,荀久道:“我没说错啊,一直以来,我不都在你身边么?”

“嗯。”他轻轻颔首,“我知你一直都在。”

乌篷船还在前行,外面的景致早就从起伏的山丘变成了树冠高大、叶型如蕨、结了蒴果的好大一片树林。

荀久见那树很是眼熟,瞧了一眼便在脑海里拼命搜索前世对它的认知。忽而灵光一闪,她指着外面的大片树林惊道:“那是蓝花楹!你这里怎么会有,而且还有这么多!”

“你喜欢这种树?”扶笙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她。

“喜欢啊!”荀久答:“每年四五月份的时候,成片蓝花楹一起开放,大片紫色的花瓣交织错落,随风轻扬,这场面,想想很浪漫呢!”

“哦。”扶笙回答得很平静,“大概去年开过一次花,我倒没怎么注意,还是商义他们跟我说的,不过那时候我政务繁忙,没时间来后园看,如今听你说来,似乎很美?”

荀久笑笑,心道很美也是要跟你一起看才美,一个人看多无聊啊!

“这是岷国特有的树种。”扶笙补充道:“修建秦王府邸的时候,也不知工匠们从哪儿弄来的,那时候也同现在一样没有开花,我觉得它树叶很特别,便安排放在了后园,没想到今日能得你喜欢。”

“岷国……”荀久听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潜意识里非常非常熟悉,心中有一种极其莫名的情绪,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曾经真真切切去过岷国一样,可原身从小到大的回忆表明,她是从来没有离开过燕京城的。

甩甩脑袋,荀久觉得自己是想得太多了。

“所以,每年一到蓝花楹的花期,岷国是否大街小巷上都有这种花?”她眨着眼问。

“我没去过岷国,但蓝花楹是岷国国花,想来应该如你所说的一样,花期很美。”语毕,扶笙面色有些不解,“你以前见过这种花?”

“听说过。”荀久悻悻垂下头,她总不能说上辈子见过吧?

“可我看你很喜欢的样子。”扶笙又道。

荀久不说话了,蓝花楹美则美矣,花语却不怎么好——绝望中等待的爱情。

她上辈子也只是觉得花期很美而已,却没有像现在这样见到蓝花楹就喜欢得不得了的时候。

而原身在这个世界是的确没有见过蓝花楹的。

那么,她的潜意识里为什么对这种花情有独钟?!

荀久越想越觉得大脑快不是自己的了。

轻轻咬了咬下唇,荀久硬着头皮道:“大概是听到人们把它形容得这么美,所以不会自不觉中便对其过分憧憬了。”

这个解释,也还算勉强听得过去。

扶笙不再追问,跳开话题,“树林里设了亭子,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不了。”荀久还沉浸在那莫名其妙的情绪中,乍然听到扶笙的邀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出来了这么长时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待会儿我还得回去准备准备,免得漏了什么东西,等明天手术的时候再来找就麻烦了。”

“也好。”扶笙淡淡应声。

商义又撑着船往前行了没多久便被扶笙叫停,掉了个头折返回来。

==

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

由这句词而取名的拥雪亭内,青铜狻猊香炉依旧熏香袅袅,伴着姜易初修长的手指在乌漆桐木五弦琴上翻飞,颇有种“青楼斜影疏,良人如初顾”的味道。

女帝抱着花脂亲自送来的暖手炉跪坐在竹席上,安静地听着这一曲他自创的《长相忆》,那些再也无法重来一次的过往,一幕一幕在脑海里划过,不知不觉间,竟湿了眼眶。

花脂极其心细,虽然远远站在亭外,但眼风时不时瞄着女帝的方向,此刻得见女帝周身气息沉暗,隐隐透出几分哀凉来,花脂大惊,有些暗恼姜易初竟然在陛下面前弹奏这种曲子让她分神。

挪动步子,花脂走上前,轻声唤道:“陛下,如今天色已晚,您该回去歇息了。”

女帝从思忆的空茫中拉回神智,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将那些帝王不能拥有的脆弱强压回去,再抬头时面露微笑,对着姜易初道:“你这个曲子,我听得甚是喜欢。”

“能博陛下一笑,是臣的荣幸。”姜易初站起身揖了一揖。

在花脂面前,他是不能直呼女帝小字的,君臣之礼半分不得逾越。

“行了,今日就先到此为止罢。”女帝说着,便由花脂搀扶着站起来,“朕也有些乏了,为了配合荀久明日的手术,我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如今天色不早,趁宫门还没落钥,姜丞相也快些回去罢。”